一輛車牌是00000的豪車停在了楚家大宅門口。
早已恭候多時的楚家上上下下心懷忐忑地看著一個年輕人干脆利索地從駕駛室一躍而出,動作極為標準地打開了后座車門。
走下來一個魁梧的胖子,與那利索的年輕人站在一起足有兩個寬。肥頭大耳,下巴上的贅肉連脖子都蓋住了,每個動作都能讓身上的肥肉像地震一樣亂顫,好一個驚天動地的派頭。
楚懷山心中一驚,雖然他早就從資料里了解了這頭肥豬的底細,可是近距離一看,其氣勢更是駭人,連他這把老骨頭都難免抖了幾抖。
楚懷山趕緊迎上前,雖然已是五十多歲,仍然向這個比自己年輕許多的胖子躬身行禮,幾盡謙卑與尊敬地說道:“幾年不見,吳老弟真是風采依舊啊。”
吳良抬起像蒲扇一般大小的手掌使勁地拍了拍楚懷山的肩膀,哈哈大笑著說道:“楚老哥,怎么說你也是寧安一帶叱咤風云幾十載的商界翹楚,我不過是繼承了祖上留下的幾畝薄地,你這般客氣,怕是有些不合適吧!”
稍微明白點事理的人都能瞧出來,這個叫吳良的肥豬來者不善,仗著自己中心花園那塊地,就像對待一個后輩似的切切實實地羞辱了楚懷山。
可楚懷山畢竟是商場老手,接觸過無數(shù)形形色色的人,對于進退之道自然也是熟絡得很。
楚懷山好像剛才的事情不存在一般,雖然肩膀還有些隱隱作痛,當即說道:“吳老弟,說笑了,吳家在咱們寧安,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今天也多虧吳老弟賞臉,略備薄酒,就讓咱哥倆好好敘敘舊。”
“好好,那吳某可就要叨擾楚兄了,哈哈哈……”
一行人來到屋內落座,紫檀圓桌旁,以吳良的位置最為尊貴,其次則是楚家家主楚懷山,夫人王華,長女楚水,次女楚晴,最后一個則是上門女婿李飛沉。
席間,眾人推杯換盞、談笑風生,對于正事,則只字不提,氣氛倒也融洽。
可就在楚懷山準備找個話頭把自己想要的利益引出來的時候,吳良的眼睛卻瞅向了一直坐在桌子末尾,被叮囑一晚上不要說話而悶不吭聲的李飛沉。
“哎呀,楚總,在我這次回國之前,就聽說了,說是您招了個上門女婿,既然是您老看中的,想必一定有些過人之處,何不引薦一下,我就喜歡跟這些青年才俊結交,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能年輕不少。”
楚水嘴角抽搐了幾下,不好的預感終于應驗了。
楚懷山畢竟是精于世故之人,自然不想多談關于女婿的事情,于是兜了一圈想辦法將話題引回到正題上面。
“吳老弟謬贊了,我那女婿只是我昔日的一位故人之子,當年我們指腹為婚,訂了個娃娃親,可是那故人英年早逝,這娃子就來投奔老朽,既然是當年立下的誓言,楚某便沒有反悔之意,好在我那長女雖是女兒身,卻有不輸于男子的氣魄,為了保全我這當?shù)念伱?,便招了此子為上門女婿。”
“哎呀,哎呀,真是虎父無犬女,我寧安城有楚家父女,真是一大幸事??!”
楚懷山聞聽,心中竊喜,這明顯是丟給了自己一個話頭,只要順著往下走,就不難扯出今天的主要話題。
“對了,吳老弟,你們吳家從祖上就是文玩界的大行家,前些日子,我偶然間得了一對翡翠金珠玉如意,不知真假,能否勞煩吳老弟給掌掌眼?”
吳良一聽古董,被肥肉都快擠沒了的眼睛破天荒地擴大了兩倍不止,就跟惡狗看見了肉骨頭似的肥爪子相互摩挲著說道:“哈哈哈……楚懷山啊,這你可是問對人了,吳某對玉如意的研究造詣,整個炎之國我說第二,沒人敢稱第一,快快快,快拿來一閱。”
楚水心中大不悅,眼前這個油膩的肥豬竟然直呼父親的名諱,可畢竟有求于人家,不好得罪,一向心高氣傲的楚水只能強壓住心頭火,不免瞪了一眼身邊的李飛沉,見李飛沉正要起身盛湯,心想自己怎么會嫁給這樣一個只知道吃喝的人,失望地嘆了一口氣。
這時,一碗湯放在了楚水的面前,李飛沉柔聲說道:“這是我特地為你熬的當歸紅棗雞湯,補氣血的。”
“我不喝雞湯!”原本楚水就一肚子悶氣,一把將雞湯推開,雖然聲音不大,卻依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楚懷山趕緊打了個圓場說道:“抱歉啊,吳老弟,讓您看笑話了,年輕人在一起磕磕絆絆也是難免的。”
吳良哈哈大笑說道:“是啊是啊,別說年輕人了,我跟我家那位,都二十幾年夫妻了,還少不了拌嘴呢。這當歸紅棗雞湯我剛才喝了一碗,地道,不喝著實有點可惜了,看來外面謠傳,說楚家的上門女婿是個只會圍著老婆轉的窩囊廢,我看啊,此話不實,還是有些本事的嘛,最起碼這做飯的手藝還是不錯的!”
頓時,整間屋子如同墜入了冰窟,冰冷到了極點。
這位昔日寧安城真正的大東家,一來楚家,便四處言語譏諷,毫無和善。
與這樣的人打交道,要好處,怕是到頭來什么都沒得到,連身家性命都得搭進去。
這時,進屋去拿如意的下人捧著一只古樸的盒子進來,算是暫時緩和了一下尷尬的氣氛。
楚懷山借機趕緊將玉如意恭敬地放在吳良面前說道:“吳老弟,這便是我剛才說的那對如意,您若是喜歡,就當是我楚懷山送給你這次回國的接風禮了。”
吳良眼珠子一轉,當即大笑,用沾滿了油漬的大手抓起一根如意,絲毫沒有鑒賞文物的行家風范,前前后后看了一圈,突然眼中笑意全無,寒芒乍現(xiàn)。
“楚懷山,我尊敬你是寧安的商界精英,可是也沒有你這么看不起人的吧?”
楚懷山愣了一下,完全不知道此言何意,竟然一時接不上話,怔在當場。
“吳……吳老弟,此話何意?”一旁楚懷山的太太王華趕緊接過話來。
吳良冷哼一聲,用玉如意敲著手心,仿佛拿著一根木棍似的說道:“楚夫人,你們楚家今日請我到府上赴宴,原本我是懷著與你楚家接下良緣,共同建設中心花園項目的打算來的,可是你們準備了這么一對假如意送我,難道真欺我是那三歲的孩童?”
“假的?不可能啊,這對玉如意可是花了我三千萬啊。”楚懷山顫抖著說道。
“三千萬?我看三千塊還差不多!”吳良大喝一聲,將玉如意狠狠地扔在地上,啪啪兩聲,原本通體翠綠的寶物頃刻間變成了一地碎渣。
“李飛沉!”夫人王華猛然站起身,惡狠狠地指著李飛沉大吼。
“當初這對玉如意是老爺派你取回的,是不是你中間掉了包,中飽私囊?”
這下所有人都緊盯著李飛沉,尤其是楚水。如果說以前楚水望向李飛沉的眼神是一種無情的冷漠,那么現(xiàn)在便是憤怒,恨不得將他剝皮抽筋的憤怒。
“李飛沉,真的是你干的?”楚水不可置信地盯著李飛沉的眼睛。
面對質問,李飛沉并沒有解釋什么。
王華不依不饒地搶著說道:“好,好啊,過去我認為你也不過就是個不思進取,可誰想到,你這哪是不思進取啊,簡直就是釜底抽薪。整垮了我們家對你來說到底有什么好處?”
李飛沉沒有理會盛怒之下的岳母,他知道,此時此刻,無論自己解釋什么,別人都不會聽進去的。
李飛沉站起來,緩步走到吳良的面前,冰冷地說道:“說,你來楚家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以往,李飛沉在家里極少說話,無論別人如何譏諷他,也不過就是一笑了之。
可這次,李飛沉竟然當著眾人的面質問一個連楚懷山都不得不低頭的大人物,這與一只小貓在挑釁一頭大象有什么區(qū)別,若不是他活夠了,就是想拖楚家下水。
此時,楚懷山的定力再怎么好也安耐不住了。
顫抖的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怒喊道:“出去!出去!你給我滾出去!”
楚水和楚晴從沒有見過父親生這么大的氣,生怕出個什么好歹,紛紛轟趕李飛沉,就像在驅趕一只喪家犬。
李飛沉也怕楚老爺子有個意外,只得走出楚家,消失在夜幕的籠罩之下。
街外,黑暗的巷子中,一條黑影佇立在月光下,筆直地如同一桿標槍,任憑風如何吹,卻未揺晃一下。
黑影身旁,一個男人跪著,始終未敢抬頭。
“老大,我這就去把那頭肥豬捏死。”
“捏死?我只是想在這過普通人的生活,吳良剛回國,在楚家吃了頓飯便被人謀殺,你覺得那些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家伙會放任不管嗎?我可不想有人來打攪我的生活。”
“那我就去教訓他一頓,讓他長點記性。”
“行啦,沒什么事你也別總在這待著了,雖然我的力量逐漸在消失,可保護自己還是沒有問題的,何況你現(xiàn)在也是地地道道的大人物了,總在我這待著好嗎?”
神秘的男人這才嘿嘿一笑,站了起來說道:“老大啊,我這不想你想得緊,尋思啥時候你再帶我們這些血浮屠的老人重出江湖,現(xiàn)在的新人太不經操練了,幾下子就趴下了,要再這么閑下去,我這胳膊腿就不會動了。”
這時,黑影轉過身,一片月光照在臉上,赫然就是楚家的上門女婿,李飛沉。
在楚家生活的這段日子,李飛沉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不僅僅是為了報恩才來到這個家,他是真的愛上了當年那個善良的采藥女童,尤其是每天晚上站在樓下,看到那扇始終亮著燈的窗戶,他只要一想到,楚水要用自己弱小的肩頭扛起這個家,便十分心疼。
這一次,李飛沉必須要出手了,身為一個男人,若是連心愛的女人受了委屈都不能保護,與廢物就真的沒什么區(qū)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