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樓下,一輛輛救火的消防車不斷嗡鳴,街道四周的人,滿臉驚惶地圍著。
雨水潑濕了街,轟塌激起的粉塵,久久未散,黏著雨水裹成一團團霧狀。
白云樓去年還重新修葺一番,不可能是年久失修,卻毫無預兆的,說塌就塌了,磚礫碎落的橫切面,像被人扒了臉皮,看著觸目驚心。
白云樓偏處角落,陳浮和老岳父蹲坐在臺階上。
“只用了一劍。”林震嘯咬著牙,向來嬉鬧的臉上,此刻堆滿了凝重的表情。
“誰?”
“公子。”林震嘯閉了閉眼,聲音發(fā)沉,“公子,管家,伙夫和一只蟬,他是公子。”
“什么?”陳浮眉頭微皺,他從未聽過自家岳父說過這些。
“我與你講過,地球上有一方劍池。”
“不沉鐵的劍池?”
林震嘯沒有立即答話,站起身子,扭頭看著那一面被割了一大角的南墻,繼而再緩緩開口。
“劍池并非是地球之物,而是從劍域世家而來,至于過程,我也不太清楚。我能知道的是,劍池降落地球的那一刻,應該是有劍氣溢出的。我打聽過,一共溢出了四道劍氣,每一道,都包裹著劍域世界某一位頂級劍尊的劍意。”
“公子,管家,伙夫,一只蟬,機緣巧合,天大的氣運,各領了一道劍池的劍氣。”
“公子是燕都韋家人,原本是個病弱眼看著夭折的少年。管家,則是韋家人的外姓管家,很狗血的,卻是姜家人派來的臥底,所以......韋家和姜家算得上旗鼓相當。至于伙夫,得到的信息很少。”
“一只蟬呢?是個什么樣的人?”這個奇奇怪怪的名字,讓陳浮忍不住發(fā)問。
有人假號豺狼虎豹都不奇怪,但叫一只蟬,總覺得讓人不可理解。
林震嘯嘴巴抽了抽,“真是一只蟬,就字面的意思。”
“一只蟬?手指頭大?”
“知了知了......不得不說,這便是劍池的獨特之處,哪怕一只夏生秋死的鳴蟬,有了大氣運,一樣會不簡單。”
“蟬怎么用劍?”
“信息上說,它變成了一只金蟬,飛得很高很快,得到的是金色劍意。若是有人能抓到它,加以某種手段,有可能重新煉出劍氣。”
陳浮默然,他知道,原先這小老頭沒和他說這些,估計怕他打退堂鼓,現在說了,是因為公子出現在了淮城。
領悟黑色劍意的公子,一劍斷樓。
“我現在要做什么?”陳浮平靜開口。
“隱蔽,先不要提劍池的事情,你身有劍骨,可是大寶貝,我會想法子尋條玉帶,壓住你的劍氣,不然,若是被這些人發(fā)現,你會很危險。”
玉以溫潤而出名,養(yǎng)劍氣倒是個好主意,只是,若有一日要去劍池,肯定無可避免地和這些人打交道。
“還有一件事兒,對于我們而言,是個好消息。劍池里,傳言有第五道劍氣沒溢出。”
陳浮撇了撇嘴,“老林,這有點太飄,說不定哪只螞蟻哪只螞蚱蹦過去,早就領悟了劍意,拍拍屁股走了。”
......
韋雙揉了揉臉,讓原本略微蒼白的神色,慢慢緩了過來。
讓他南下淮城,是家族的意思,為的,自然是某份被威脅的利益。
對于韋雙來說,這確實有點大材小用,所以,他打算干凈利落地處理,然后早早回燕都。
自家哥哥可是答應了,這次等他回燕都,會教他劍法。
“虎眼,聽清楚了么?”韋雙側了側頭,望向身后的其中一個保鏢。
叫虎眼的男子,雙眼留疤,重重點了點頭,“聽清楚了,他叫陳浮,我會帶他過來。”
“若是還手,你可以直接打死。”韋雙補了一句。
躬身站在面前的龍登和馬大昌,聞聲忍不住暗喜,周阿坨幫襯又如何,這可是燕都韋家人,莫非周阿坨還敢硬剛不成?
“你們走了很多步臭棋。”韋雙抬頭冷笑。
龍登等人,臉色瞬間滿臉倉惶。
“三四億的金子,該有多少?如果真在河里,早就沖了一些去下游的淤泥堆了。”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偏偏,龍登這些所謂的世家,卻因為貪念,才被陳浮坑了一大把。
“二公子,我們原來的意思,是撈到金以后,立了功,再交上去的。”
韋雙擺了擺手,他向來不喜歡處理這種事情,“這小東西,三番兩次的,蹦跳得越來越厲害,陳家人?這倒是對了,莫非要報仇不成?”
“若不是這小東西,我淮城近來貢奉上去的錢,也不會那么少。”龍登急忙開口。
韋雙頓了頓,隨即訕然笑了起來。
從小,他脾氣就有點不好,當然,這是相對于外人而言,對于家人,比如自己的那位劍仙哥哥,他可是貼心得很。
“一座小城,一個小東西,撐死了也就一只螻蟻,他沒資格掀韋家的牌面。”
資格這種東西,自古到今,都是一方雷池,你不能越,也越不過去,好比大世家的一個供奉,隨隨便便的,就能單手將諸如淮城這樣的小世家,按在地上摩擦。
此刻,虎眼便是這樣的想法。
不僅韋雙覺得大材小用,連虎眼自己也覺得,一把鋒利的牛刀,卻要用來殺雞。
堂堂燕都韋家五大高手供奉之一,卻被指派來抓小雞。
“領路。”虎眼甕聲甕氣地開口,掃了一眼走在面前的馬家供奉。
陳家祖屋空無一人,這讓他很生氣,生氣的理由很簡單。
大爺要來抓你打你,你竟然敢不等著!
......
“陳少爺,怎么辦?”周阿坨臉色微微蒼白,他是最早得到消息的,燕都韋家人親自出手,要來拿問陳浮。
“胳膊扭不過大腿。”陳浮閉了閉眼,吐出一句。
在陳浮看來,韋家人并不是最可怕,最可怕的是,如老岳父林震嘯說的,韋家人后面,有個“公子”劍仙。
若因此暴露自己的劍骨,接下來,便會像上一世那樣,無休無止的追殺。
這是必須要落的一步棋,若要崛起,力壓淮城,是必行的路。
“少爺,我們先躲吧,村下地方林多路雜,他找不到的。”周遠山開啟勸諫模式。
林震嘯沒有說話,神色動怒,穿越地球,陳浮對于他,非常關鍵。
“可以打么?”尋索良久,陳浮轉了頭,看向老岳父。
“你現在還不行。”林震嘯不留余地。
現在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但整個過程需要的時間,該如何爭取。
莫非真的只有一條路,做條亡命天涯的狗兒,日日提心吊膽?
還是說等韋家人回去,這么大一個世家,估計就會將陳浮這小小的淮城紈绔忘了?
“我不想逃了,這樣很累。”陳浮睜開眼,雙目灼灼有光。
不打?卻又不逃?那該如何?講道理么?
“我出去幾天,他們若找我,便說我過幾天回來,親自過去。”陳浮揉了揉手,居然淡淡一笑。
林震嘯皺了皺眉頭,幾天時間,能做什么?學一手毀天滅地的劍法?
“相公,我和你一起去!”林善兒哀傷開口。
沒有人希望陳浮出事,在場的四個人,包括周阿坨在內,都期盼看到,陳浮有那么一天,像條金龍一般,一飛沖天。
陳浮搖了搖頭。
“從陳家大院出來的那一天,我就告訴自己,這輩子,我不要再做一條任人欺負的野狗了。”
這句話,只有陳浮明白。
上一世,他一生都在疲于奔命,逃離那些妄圖削去他身上劍骨的人。
“我多么希望,這一生都平安喜樂,簡簡單單做一個富貴少爺,那該多好,真他娘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