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事情跟老舅說了,他也不住皺眉,問我忘芝到底臨走時怎么交代的?
我說走得急沒交代什么,只是說要在我胸口種顆豆子,要我別忘記她,每次我遇險,胸口都會灼痛一下,讓我瞬間清醒過來。
老舅哈哈大笑,“你小子洪福齊天,忘芝那丫頭恐怕損了百年道行,才把自己的一絲神魂種在你身上,這么一來,說不定哪天,丫頭就又回來了。”
我聽了頓時跳的老高,抱著老舅就是一頓猛親,要是這時有人路過,看到一個小伙正在停尸間里,抱著一個瞎老頭親個不停,不知道會不會活活嚇死?
老舅就在停尸間里教授我招魂儀式,說自己要休養(yǎng)幾天,既然忘芝有可能復活,那就多攢點媳婦本。
果不其然,我倆剛從地下室上來,就被一個大夫認了出來,死拉活拽讓我們替他的一位病人瞧瞧。
我按著老舅的法子,將對方的魂魄安置妥當,那個本來渾渾噩噩十幾天的病人,竟然張口說餓了。
全家人立刻圍著我大師大師叫個不停,老舅也趁這會兒功夫對眾人說,我是他的嫡傳弟子,這么一來,更加坐實了我徐大師的名頭。
干咱們這一行就好比劫富濟貧的俠盜,跟窮苦人家要錢,那是要損陰德的,可要是跟為富不仁的家伙要錢,那就是替他積德,越多越好。
我在醫(yī)院呆了七天,到后來竟然被請進了院長室,紅包禮金也被我塞滿了抽屜,到后來去銀行存錢,足足存了十七萬三千四百塊。
年三十當天,我買了一輛摩托,拉著滿滿的年貨,直奔家里。
爺爺見了意氣風發(fā),就問了幾句,知道老舅收了我當徒弟后,只是愣了一下就不再說話。
我就把老舅說的話復述了一邊,總之咱們做的都是積德行善的事,何況我這全陰八字的童子命,離了這個行當,說不定就會惹來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老舅去了南方,聽說他師妹就在江南,他要去看看。
于是整個正月我哪兒都沒去,就在家里守著爺爺,父母在大年初三回來一趟,只待了兩天就走了。
知道我不上學,還跟著老舅學本事,老媽還想把老舅臭罵一頓,她說她這個小舅從小就不靠譜,前些年走背字的時候,要不是靠著姥姥接濟,早餓死了。
老爸也是喜憂參半,畢竟祖爺爺不知做了多少好事,才把我們一家摘了出來,可我又自己主動跳了進去。
忘芝的事,我和爺爺兩人都心有靈犀一般沒有主動提及,老爸是中學教師,老媽是藥廠的研究員,兩人要是聽說我找了廟里的童女,恐怕當場就得把桌子掀了。
他們都是唯物主義者,哪里會信這些?
我后來也問過老舅,為啥這事多發(fā)生在地處偏僻的老村,城市就要少了許多。
老舅說這玩意說到底是一種能量場,城市到處燈火輝煌,又有汽車鐵路工廠商店,所以能量場強大,也就沒有了他們存身的所在。
他說如果你仔細研究就會發(fā)現,自從人類發(fā)明電燈之后,那東西就少了許多,因為雷電本就辟陰,一旦人類掌握了雷電,它們自然要退避三舍。
爸媽這次回來是想把我?guī)Щ厝?,找一份正經工作的,卻被我拒絕了。
我不想離開爺爺,也不想離開老舅,最關鍵的,我想等著忘芝回來。
二月二,老舅打來電話劈頭蓋臉一通罵,說我小子玩野了,怎么就不知道早點回來伺候他?
我這才跟爺爺道別,騎著我的本田125直奔縣城。
一進門就見老舅跟前站著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太太,雖然慈眉善目,可我卻有些怕她。
她瞅了我一眼,問老舅,“這就是三哥的孫子?怎么瞧著不像?老徐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我也沒法反駁,畢竟不知道這家伙到底是什么路數,跟老舅打過招呼就去了廚房。
吃過午飯,老太太才對我說,下午要去辦點事,要借我一用。
我見老舅沒說話,就點頭答應了,到了地方才知道,竟然是要我抬棺。
這地界叫煌上村,聽說以前順治爺入關就路過這里,全村滿人居多,也有蒙族和漢人。
死的是個女大學生,聽說是為情所困,想不開就從教學大樓跳了下來。
“你是沒看見,死的那叫一個慘哦,人都摔成十幾塊了。”
一個村漢正對一位胖媳婦說道。
我不禁皺眉,你媽,人又是西瓜,見過死人嗎你?
“我姓馬,叫我馬婆婆,待會兒起棺的時候,你挑頭說幾句話就行!”
“馬婆婆,我可是八字全陰,你覺得合適嗎?”
馬婆婆嘿嘿一笑,說就因為這個才肯用我,完了一定給我包個大紅包。
她不笑還好,這么一笑露出兩顆黃燦燦的大金牙,讓我心里發(fā)毛。
我知道她干的是陰人行當,估計和老舅的關系不錯,要不然老舅也不會隨隨便便讓我跟她走。
葬禮進行的很順利,直到起棺的時刻,我按著馬婆婆教給我的詞剛念了幾句,就感覺不太好,因為那種徹骨的寒冷仿佛又來了。
昏倒前,我回頭瞅了一眼,只見一個滿臉是血的女孩,正用僅剩的一只破碎眼球盯著我,然后嘴角微微揚起……
我是被一陣爭吵驚醒的,老舅正在罵人,“馬春花,你要不是紅梅的堂姐,我會賣你這個人情?
怎么這事不先說清楚?”
接著是那個馬婆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著什么,我再次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第二天老舅叫醒我,把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
原來那個馬婆婆,確實做的是配陰婚行冥葬的陰人行當,只是這位女孩死得蹊蹺,學校和家里怕出事,這才聽從她的意見,想要找個人過陰。
過陰就是讓那些心有怨望的陰物,找個八字軟的人上身,以便回答一些問題。
“她當初跟我說是讓你做個引路人,這些陰物死得慘,怨念深重,只怕一時半會兒不肯離去,要是有個引路人就要順利得多,沒想到她把你當成了陰媒。”
我笑著說這不沒事嗎。
可老舅卻瞪著眼罵了我一通,說這個行當本就容易招陰,馬婆婆要是提前說,咱們也好防備,可她卻黑了心,把這事瞞下了。
我剛要起身,忽然覺得天旋地轉,“啊呦”一聲摔倒在床上。
老舅愁眉苦臉道:“要是普通的靈那也就算了,那家伙已經成兇了!”
我一聽就炸了,這狗日的馬婆婆,這不是把老子往死路上推嗎?
我想要找她算賬,卻被老舅攔住了,他說那女人惹了禍,就算是把飯碗砸了,以后只能待在村里養(yǎng)老了,這輩子都不會有人再找她。
我這才知道,那天陰物上了我的身,打傷了好多人,還把棺材也劈開了,誰知里面竟然只有一個骨灰盒和配重的鐵錠。
女孩的家長見了,咬住學校死活不肯松口,怎么蓋棺的時候還是個人,轉眼就成骨灰盒了?
我倆說話的時候,忽然院子里起了一陣邪風,刮開房門后,一道黑影直直朝我撲了過來。
我覺得臉上濕噠噠的,于是伸手在臉上一抹,竟然是血……
“老舅,血!”
等我回過神后再朝手上一看,竟然什么都沒有,好像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個短暫的夢。
老舅端端正正坐在那把太師椅上,嘆口氣說道:“來子,看來咱們不找事,事情也要找咱們的!”
結果也確實如此,當晚我們就接待了一批不速之客,正是女孩所在的學校領導。
東來市醫(yī)大在解放前就已建校,抗戰(zhàn)那會兒還被征用做過野戰(zhàn)醫(yī)院。
醫(yī)大占地極大,聽說是在一片亂墳崗上建起來的,直到現在有大樓新建時,還能挖出尸骨。
女孩叫葉新梅,是一名大四學生,眼看就要進入市醫(yī)院實習,沒想到卻選擇了輕生。
“女孩是從哪棟樓跳的?”
老舅手里拿著羅盤,穿著長袍,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賣相極佳。
沒等陪著我們的校領導說話,我就指了指一棟老舊的大樓,“是那兒吧?”
總務處主任笑著搭話,“小兄弟,你來過?”
我搖搖頭,“她就在那兒,七層!”
一幫人頓時瞠目結舌,我見兩個膽小的家伙直往后退。
他們推舉出一個膽大的跟著,剩下的跟老舅求了一張符,推說還有工作要做,然后做鳥獸散。
給我們帶路的是葉新梅的指導老師趙斌,一邊走一邊感嘆她是個品學兼優(yōu)的好學生,怎么就看上了胡曉旭那個渣男?
這棟大樓在學校的最深處,是最早的教研大樓,后來發(fā)生過一次大火,就逐漸廢棄了。
“她怎么會選擇在這里輕生?”
我有些不解,趙斌也搖搖頭表示不知道,他說這棟樓經常出怪事,后來學校有了新的教研樓,干脆就把這里封了。
這里原本有一道鐵門,可后來年深日久,早就坍塌了,我們鉆進鐵門,順著樓梯往上走。
就在這時,一道白影朝我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