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記錯的話，這個月21號，國家開放國庫券自由交易，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時機！
“東子，今天幾號？”他抓著李東肩膀，急切地問。
李東被他捏的直哆嗦：“哎呀疼疼疼，你干嘛啊這么激動，今天18號，禮拜一，怎么了？”
“18號，哈哈！”楊衛(wèi)成大笑，竟然冒出一層汗珠。
“傻了？瘋了？”李東抬手摸他額頭。
“東子，以后跟我混，包你吃香的喝辣的！”楊衛(wèi)成大剌剌拍他肩膀，豪情萬丈地說。
“是是，跟你混，不過你先去衛(wèi)生室看看吧。”李東懷疑楊衛(wèi)成真生大病了，否則上午怎么會暈倒。
你才病了呢，楊衛(wèi)成心里道，一幅美妙藍圖，已經在他心里勾勒成型。
距離他們舟市不遠的中海就有證券交易所，他要趕在交易開放的第一時間，去倒騰國庫券。
只是，家里搜搜刮刮也拿不出幾個子兒，本錢哪弄呢？楊衛(wèi)成犯了愁。
李東不由分說，拽著他去供銷社。一路上，楊衛(wèi)成看著李東背影，眼睛逐漸發(fā)亮。
對啊，我沒錢，但是可以借！
“等等！”楊衛(wèi)成停下腳步。
李東回頭奇怪地問：“怎么了衛(wèi)成？”
往常辦這事兒，楊衛(wèi)成可是比誰都積極的，畢竟還有弟弟妹妹要養(yǎng)活。
“東子，你相信我嗎？”楊衛(wèi)成目光閃閃地盯著對方。
李東歪著頭打量他：“衛(wèi)成，你今天可太奇怪了。”
“先說，信我嗎？”楊衛(wèi)成急促地問。
“信，當然信。咱倆什么關系？我比信我自己還信你呢！”李東不假思索地地回答。
“你借我點錢吧。”楊衛(wèi)成道。
李東沉默片刻，沉聲道：“衛(wèi)成，咱倆鐵不鐵？”
“那不是廢話么？”楊衛(wèi)成點頭。
“那你實話說，到底怎么了？”李東說著說著，眼睛通紅，“是不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繘]事，你跟我說，我們想辦法治?。?rdquo;
楊衛(wèi)成心里好一陣感動，他知道李東和大伯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沒想到對方這么重情重義。
“我真得了重病，也沒錢治啊。”楊衛(wèi)成故意道，“你看我家窮人丑，下邊還有一弟一妹張嘴等吃飯……”又假惺惺擦拭眼角，作可憐樣。
“別怕，你這么年輕，得什么病都能治得好。”李東哽咽著說，“再說……如果、如果你真有啥事，弟弟妹妹就交給我了。”
楊衛(wèi)成點點頭，摟緊好兄弟的肩膀：“那這樣，你先借我點錢唄。”
李東給他搞懵了，愣了片刻，捶他一拳：“好小子，你嚇唬我？不過你借錢干嘛？”
“有大用處。”楊衛(wèi)成道，“不過你別怕，最多一個月就還你，到時候還付給你三倍利息。”
“切，說得好像我圖你利息一樣。成，我這里就有現成的一百五，今天的鹽和肥皂我也不搶了，你拿去吧。”
李東很大方地將錢塞給楊衛(wèi)成。
150在這年頭已經算是巨款，但在楊衛(wèi)成看來還遠遠不夠。如果沒記錯的話，當初中海證券交易市場4月21日開盤價，就是104元。
這150，可憐的要死。
借，還得借！
李東豪邁地將錢塞給好兄弟，而后手插在口袋里，笑瞇瞇地等著被夸獎?？傻葋淼热?，沒等來夸獎不說，反而看到楊衛(wèi)成一臉愁容。
“我*，衛(wèi)成，你到底要多少錢？”李東嚇一跳，突然一個可怕的想法鉆入他腦袋，他左右瞧了瞧，壓低聲音逼問，“你小子賭博了？”
“沒～”楊衛(wèi)成搖頭，琢磨該怎么跟李東解釋。
“那……那你投機倒把賠本了？”李東聲音更低，額頭冒出毛汗。
“也沒有，唉，你信不信我？”楊衛(wèi)成一橫心，反正解釋不清，索性不解釋。
“信。”李東毫不猶豫地點頭。
“那就對了，幫我收國庫券去，不管多少價位都收。”楊衛(wèi)成道。
這時期，人們普遍對國庫券認識不足。
由于經濟欠發(fā)達的緣故，老百姓根本毫無理財意識可言，不愿意購買，絕大多數地方甚至不得不用攤派的方式半強迫大家購買。甚至寧可少要點利息，也要換成現金。
所以，楊衛(wèi)成絲毫不怕大家會獅子大張口。
就像李東家這些國庫券，剛到期，李東媽媽就迫不及待賣掉。她哪知道，再過幾天，這些國庫券至少多給她賺十幾元。
十幾元，那可是一個禮拜的工資呢。
李東媽媽如此，其他人又何嘗不是？楊衛(wèi)成心潮澎湃，這可是個絕佳的時機！從人們手里收購國庫券，去中海證券交易所賣掉！
李東并不懂他的想法，但是卻很支持好兄弟的任何決定。
“這樣啊……”李東道，“咱們都沒多少錢，收也收不到太多，我們去廠子里熟人家挨家挨戶問問，看誰家有，先借出來。”
“對，到時再添利息還回去。”楊衛(wèi)成點頭。
李東的爸爸為人忠厚，在廠子里很有人緣，要是李東打著他老爸的旗號出面‘收購’，應該沒太大問題。
上班時，兩人就在工廠里分頭借。楊衛(wèi)成很驚訝，沒想到自己一個18、9歲的小伙子，居然也有這么好的人緣。
他先后從師傅和幾個工友那里，借到面額不等的國庫券，總共有200多塊。
雖說是承諾給利息，但這年代濃厚的人情味，也讓楊衛(wèi)成十分感動。
李東比他情況更好一些，下午下班時，兩人一碰頭，合計一番，居然目前能借到的，已經有一千一百塊國庫券了。
“衛(wèi)成，這些夠了嗎？”李東興奮中帶著點擔憂。
國庫券等于錢，他頭一次見這么多錢，倆眼冒光。但又很害怕，弄丟了怎么辦，還不起又該怎么辦？
楊衛(wèi)成道：“不夠。”
“?。窟€不夠？”李東大吃一驚。
“對啊，多多益善。”楊衛(wèi)成表情凝重地點頭，“越多越好。”
他拍拍李東的肩膀，李東眼睛眨了眨，陷入沉思。
“衛(wèi)成，我把那臺自行車賣掉吧。”李東道。
“你那車不是新買的嗎？”楊衛(wèi)成挺吃驚，更加為兄弟情誼所感動。
“那有啥辦法？你不是需要錢么？”李東苦笑。
李東他爸上禮拜剛給他買了一臺鳳凰69，這貨成天騎著穿街過巷，高傲的就像一只天鵝，自然也吸引了不少年輕姑娘的目光。
這會兒永久16姓的自行車要195元，鳳凰20型的300出頭，至于鳳凰69型的則貴很多，至少要360塊，還緊俏的的很。
若不是李東那有點勢利眼的姐夫王旭在鎮(zhèn)上聯(lián)合供銷商店上班，自行車還容易買到。
李東把這輛自行車當寶貝，甚至連爹媽、好哥們都不許摸一下。現在居然說拿出來買掉，楊衛(wèi)成心里能不感動么？
他暗暗決定盡快賺到錢還李東，再賠他一輛新車。
“放心吧東子，以后什么都會有的。”楊衛(wèi)成感慨地拍拍他肩膀。
兩人騎著兩輛自行車，找了個地方把車賣掉。讓楊衛(wèi)成很驚訝的是，二手車居然也能賣到360，可見這車有多緊俏。
楊衛(wèi)成后來才知道，李東后來因為這件事，被他老爸狠揍了一頓，好沒面子。
現在楊衛(wèi)成腦袋里只有數字，全是數字。借到的國庫券有1120，手里現金有400塊，這些錢，足夠為他攫來第一桶金！
剩下的，就是等待。
當然，楊衛(wèi)成也沒白等，他要抓緊一切時間來賺錢。
工廠按月開工資，他當然無法等待下個月發(fā)錢了。索性借病請假，有償請工友代班。而他則利用這幾天，出去趕海。
這年頭物資緊缺，什么都不愁賣，海鮮雖然便宜，銷路卻很好。而且趕海沒成本，若能運去市里擺攤還能賣的更貴些。
這年頭社會風氣還有點拘謹，投機倒把的事不體面，做的人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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