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郭棟,您可以叫我小郭,我是海山來的,是江家江三誠,也就是張尋那孩子的三舅差遣我來的。”郭棟很是恭敬地說道。
張啟禾點點頭,領(lǐng)著郭棟往屋子走去。
“張尋今年應(yīng)該十六了吧?這個年紀(jì),應(yīng)該是要上高中了,往后還得考大學(xué),他也是江家的孩子,總不能讓他窩在這大山里,您說是不?”郭棟又繼續(xù)說道。
張啟禾又點點頭,道:“是這些道理,就是不知道張尋那孩子愿不愿意,他爹媽這么多年都沒管他,肚子里憋著怨氣哩。”
郭棟干笑了幾聲,說道:“其實他爹媽不在海山,前段時間去國外了,帶張尋出去全是江先生的主意,我也覺得奇怪,這當(dāng)?shù)鶍尩哪挠袑ψ约汉⒆硬焕聿活櫟?,扔在這大山里十幾年都沒回來看過,真不是爹媽干的事。”
張啟禾又問道:“你的意思是,我那瓜娃弟弟帶著他老婆出國了,江三誠才敢叫你來接張尋出去?”
郭棟連忙擺手,說道:“不敢妄論,不敢妄論!”
張啟禾輕嘆了一聲,忽然又站住了,神色變得嚴(yán)肅了起來,盯著郭棟問道:“你老實跟我講,江家讓你來接張尋出去,真的就只是為了上高中的事情嘛?”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事情,江先生只是說讓我來接張尋出去上高中,也沒提別的。”郭棟干笑了幾聲,回答道。
兩人已經(jīng)走到屋門前,推開門后便進了屋里。
張尋坐在椅子上,正看著電視。
張啟禾望見桌子上還有幾條番薯,便說道:“小郭啊,你吃過飯沒?要是沒吃過,那就吃兩條番薯嘛,我在蓋房那人家里吃了才回來的,張尋這娃子也不愛做飯,這是我們自家種的番薯,可甜哩。”
郭棟出于禮貌,接過了張啟禾遞過來的番薯,不過,他的眼睛卻在打量著張尋。
在來的路上,郭棟想象過張尋的模樣,應(yīng)該是又黑又瘦,邋里邋遢的野孩子形象,只不過,當(dāng)他看見眼前的張尋時,心中卻是一驚,這張尋竟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不但不黑,而且也不瘦,身形雖然修長,但手臂上的肌肉卻線條分明,整個人看上去有些精壯。
郭棟跟著江三誠這么多年,見過的那些保鏢幾乎全是這種身材的,而這種身材的人,正是最能打的那一種,稍微再瘦一分,那力量就不夠了,稍微再壯一分,肌肉就會變?yōu)槔圪?,不但不夠靈活,讓動作變形,還會徒增身體消耗。
讓郭棟驚訝的,還有張尋那張臉,雖然看起來稚氣未脫,但卻給他一種沉穩(wěn)凝練的感覺。
這真的是大山里長大的孩子?郭棟在心中嘀咕道。
此時,張尋忽然開口了,問道:“什么時候走?”
郭棟又是一驚,這張尋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已經(jīng)把利弊權(quán)衡好了么?剛才張尋一直把他晾在屋外,絲毫不待見,他都以為張尋已經(jīng)拒絕他了。
“什么時候都可以。”郭棟笑道。
“那就明早再走吧,要是你不介意,今晚我可以讓你去太爺爺那住一晚。”張尋說著便站起身來,又拿起一條番薯吃著,往屋外走去了。
這時,張啟禾從椅子上拿起一本書,扔給了張尋,說道:“幫我把這本書還給那老東西,回來的時候再幫我把第三十九卷拿來。”
張尋接過書,瞪著張啟禾罵了一聲:“死老光棍,好好遞過來不行?這書可寶貴哩!”
張啟禾似乎也明白那書寶貴,有些理虧地笑道:“我這不是干活干累了,不想起身嘛!”
郭棟看著起了好奇心,一邊跟著張尋往村西頭走去,一邊問道:“這是什么書,能讓我看幾眼嗎?”
然而,張尋卻擺了擺手,說道:“老頭有令,此書不外傳,族中已婚者亦不能閱。”
郭棟甚是尷尬地笑了幾聲,把伸出去的手縮了回來,卻是隱約瞥見了封面上寫著的幾個字:修靈(第三十八卷)。
他從這書名里也沒明白什么,便失去了興趣,不再追問。
張家的祖屋很大,座落在村西頭最大的那塊平地上,兩人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穿過村子,又走過一座小橋,路過了一個大池塘,最后才去到。
“老頭,開個燈噻!”張尋停在大門前,望著黑乎乎的屋堂大聲喊道。
郭棟雖然三十來歲了,膽子卻不大,總覺得這祖屋看起來有些瘆人,東西橫跨得有上百米了,然而從東廂、中庭,再到西廂,卻連一盞燈都沒有。
他又站在外面打量,發(fā)現(xiàn)外墻分為上下兩半,接地的下半涂著黃白色的草石灰,上半則是青灰色的裸磚,瓦檐下的木梁上還刻著繁雜的浮雕,各種飛鳥走獸,看起來有些歷史了。
“你們這祖屋哪年建的?”郭棟好奇道。
張尋思索了一下,說道:“哪年倒是記不起了,不過應(yīng)該有三百年了。”
“這……這是歷史遺產(chǎn)啊!”郭棟驚嘆道。
這時,屋堂的燈亮了起來。
張尋跨過大門那近半米高的門檻,走進了屋堂,又穿過屋堂去到中庭的天井,然后往西廂走去了。
郭棟跟著走到西廂后,又是差點驚掉了下巴,他發(fā)現(xiàn)這祖屋外面雖然看起來古舊,里面卻別有洞天。
西廂有一條長長的廊道,廊道的一側(cè)是房間,另一側(cè)則是一個露天的院子,有草地假山,有涼亭,還有個養(yǎng)著不少魚的池子。
郭棟正欣賞著,忽然聽見一道聲音不知在哪傳來:“有客人來了?”
“對,我三舅派來的,要接我出去海山上高中,明早就走,今晚讓他在這住一晚。”張尋卻依舊淡定地說道,隨后把那本書放在了涼亭的桌子上,又給郭棟倒了一杯茶,示意郭棟坐下。
郭棟還在四處張望著,望了好一會,才發(fā)現(xiàn)屋頂?shù)耐吡荷献粋€人,差點被嚇一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燈光太暗,他發(fā)現(xiàn)那人雖然須發(fā)皆白,但臉上卻沒看見絲毫皺紋,那雙眼睛也是炯炯有神,完全沒有老人都會有的大眼袋。
有那么一瞬間,郭棟甚至覺得,要是這人把那一茬白胡子剃光,肯定會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
回過神來,郭棟又俯身到張尋耳邊,細(xì)聲問道:“這人是誰?怎么坐在屋頂上?”
“張?zhí)唬撦叿质俏姨珷敔斈且惠叺?,我給他面子,叫他一聲太爺爺,老東西骨頭硬,喜歡到處跳,精神得很,可惜啊,跟我那大伯一樣,一輩子光棍,活這么久也不知道有啥子用。”張尋朗聲說道,根本不怕老頭聽見。
說完,張尋就往西廂的那些房間走去了,查看了一陣子,才對郭棟招呼到:“這間干凈,你今晚睡這吧!”
郭棟趕緊過去,發(fā)現(xiàn)那房間還算寬敞,就是顯得有些老舊,蚊帳還是黑色的,這年頭黑色的蚊帳可不多見了。
而在蚊帳下,則是一張深紫色的古典木床,上面雕刻著極其精致的花紋,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郭棟還隱約聞到了一股檀木獨有的香氣,不過他不敢確認(rèn),要是這么大的一張床都是檀木的,那得值多少錢?
在郭棟欣賞著那張木床的時候,張尋又叮囑道:“要上廁所得出來,走到廊道的盡頭。晚上別亂跑,特別是千萬別去東廂,老頭不喜歡外人去那邊騷擾他的寶貝。”
交代好了這些事情,張尋才走回涼亭,對著依舊還坐在屋頂?shù)睦项^說道:“我明早就走了,出去也不知道啥時候回來,你有沒有啥東西要給我噻?”
“哼,小瓜娃子,你還料到了我有東西要給你?”老頭罵了一聲,隨后把手上的東西扔了下去。
張尋穩(wěn)穩(wěn)地接住,借著昏暗的燈光,發(fā)現(xiàn)那似乎是一塊玉石,很是溫潤。
“可得保管好了哇,這是咱張家祖?zhèn)鞯膶氊悾?rdquo;老頭說道。
“行。”張尋說道,“還有,大伯叫我?guī)退玫谌啪砘厝ァ?rdquo;
老頭輕哼了一聲,道:“讓他自己來嘛!告訴他我也還有事要跟他講!”
“好。”張尋應(yīng)到,也沒多留,轉(zhuǎn)身就離開了。
只不過,等他從祖屋出來后,屋頂又傳來了老頭的喊聲:“到了大城市就要爭氣點,別丟了咱的臉面!”
“好!”張尋又應(yīng)道。
回到村東頭的屋子后,張尋便讓大伯過去了,自己則是開始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