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方向，諶星弄了個摩托車，我直奔熾甴鎮(zhèn)。
翻過兩個山頭我看了看碼表，四十里不到，進入鎮(zhèn)上一打聽，果然康七的名字誰都知道。
經鎮(zhèn)上人指點，我爬上了鎮(zhèn)東的一座山，遠遠便能看到兩排石柱若隱若現(xiàn)。
摩托車來到石柱前，碼表不多不少24公里。
兩排石柱中間是青石路，一直通到山頭下，青石路的盡頭是兩道石門，遠看就像即將進入隧道一般。
28年時間，一人開鑿，這人得多堅忍？
走在青石板路上，非常的踏實，一股厚重感自腳下而生。
來的時候戴月說過，非年非節(jié)的話廟子里只有康七一個人，如果遇上年節(jié)，廟子里人多得轉不開身。
慢慢走到石門前，站在門口朝里望去，里面果然別有洞天，大得感覺整個山腹都被掏空。
目力盡處，正對著大門是一個巨大的石像，石像和我在其他地方每個地方看到的都不同。
各個地方的寺廟供奉的無非是我們熟悉的那些面孔，但這個石像不是人像，竟然是牛頭人身，后背一雙巨大的翅膀張開著，雙手持一把巨劍抗在肩上。如此一副霸氣的模樣，竟然坐在一只憨態(tài)可掬的熊身上，感覺有些格格不入。
牛頭人身的下首站著個沒有腦袋光著上身的人，這人一手拿著一面盾牌頓在地上，一手高舉著斧頭。
兩側的那些石像拱衛(wèi)著牛頭人身，這些石像更加的奇形怪狀，有身如花豹的蛇，有長著翅膀的蠶，還有八須八尾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反正都不是人就對了。
這些龐大的石像，每一個細節(jié)處都雕琢得恰到好處，非一般的韌性和耐心不可為。
“你來啦。”身后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也許是山腹中回音的緣故，我覺著耳膜在一跳一跳的。
轉身看見一個圍著頭巾穿著棉布長衫瘦削的老人，古銅色的皮膚，花白的胡須足有一拃長，眼神柔和，正定定的看著我。
我不知道對于這種堅忍的世外高人是不是該下拜一下，恍惚間拱手到：“請問前輩是不是康七大巫師？”
老人點點頭：“老夫排行第七，聽你口音不是本地人，你找老夫有事嗎？”
因為二十八年的堅忍，以及眼前這實實在在的恢宏建筑，讓我堅認康七是那種武俠小說中描寫出來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世外高人，剛剛那句‘你來啦’也讓我有一種他掐算出我會在此時此刻來到此地的感覺。
既然他什么都能推算，我也沒必要客套，據說世外高人都是不喜歡繁文縟節(jié)的，于是我直接說到：“康老前輩，我有個朋友中了巫蠱之術命在旦夕，請前輩一定要救他一命。”
康七引領我到廟子里的客室坐下，倒了杯茶之后問到：“是誰介紹你過來的？”
我畢恭畢敬的說到：“是我在本鎮(zhèn)的一個朋友，她說您當年是鎮(zhèn)上的大巫師，呼風喚雨無所不能。”
康七哈哈一笑：“對，鎮(zhèn)上人應該都知道我當年是大巫師，可那都是五六十年前的事了。”
五六十年前？他總不可能出生就做大巫師吧，但他現(xiàn)在看著也就六十歲的樣子，果然是世外高人。
我仍是恭敬的說到：“那前輩一定有辦法救我朋友了。”
康七說到：“不要叫前輩，就按本地的風俗叫老者吧，你剛才說朋友中了巫蠱之術？”
果然是個爽快人，我將老三生病的情況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當然，說到測字找出黑布包以及康七這個名字的時候，為避免班門弄斧之嫌，我只說是有見多識廣的人指點，但要拔除病根，還得當年的大巫師康七出手。
聽完我的講述，康七說到：“看來你那個熟人本事比我大，竟然能找出埋蠱的地方。”
我笑到：“都是誤打誤撞，哪能比您還厲害呢。”
康七說到：“如果是我，還真找不出埋蠱的地方。”
看他的樣子不像是客氣，老三的病情耽誤不得，我急到：“都說您當年呼風喚雨治病救人無所不能，怎么會找不出埋蠱的地方呢。”
康七笑了：“呼風喚雨治病救人和巫蠱有什么聯(lián)系？”
這...
我問到：“那您當年是靠什么呼風喚雨治病救人？”
康七反問：“你聽說過民諺嗎？比如‘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雨夾雪，半個月’這些？”
我點點頭。
康七笑到：“我當年呼風喚雨就靠這個啊，一代一代的巫師將畢生的天氣經驗當做絕密記錄下來傳承給繼任者，只要繼任者不傻，弄得神秘一點，在普通人看來不就是會呼風喚雨了嗎？”
“至于治病的事，”康七起身到柜子里拿出幾本書：“有這個不就行了嗎？大山里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藥材，只要有個人指引懂得藥理毒理，一般的病都會藥到病除。”
我看了一眼那幾本書，《傷寒雜病論》，《千金方》，《黃帝內經》，《本草綱目》，書的紙張看上去已經很破舊，應該是被翻過很多次。
這是在逗我嗎？我想破頭才解開的夢境，竟然是古代的醫(yī)書。
康七繼續(xù)解釋到：“除了被選作大巫師的人可以讀書識字外，整個鎮(zhèn)上誰都不知道這是什么，一代一代的大巫師把這些也當做絕密在傳承。所以在普通人看來大巫師會呼風喚雨治病救人，簡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我失望至極：“我一個初來乍到的外地人，您就不怕我把這些都說出去嗎？”
康七豁達一笑：“不用你說，鎮(zhèn)上只要識字的誰不知道？所以現(xiàn)在都沒人找巫師了嘛，求雨有人工降雨，生病有醫(yī)院。除了年節(jié)的時候人們來這里緬懷一下先祖，祭奠一下信仰，你看我這里不是空蕩蕩的嗎？”
我想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一絲落寞，但看到的只有柔和。一個花二十八年時間掏空山頭只為建一座寺廟的人，還有什么能讓他落寞。
我沉默了一會兒，又問到：“如果當年您只會這些，是怎么保住大巫師位置的？”
康七說到：“我有護法啊，只要我用些權謀讓這些護法們相互猜忌相互防備，我不就高枕無憂了嗎。”
我追問：“也就是說您的護法會這些巫蠱之術？”
康七回答得很果斷：“對啊，對你朋友下蠱的有可能就是當年某個大巫師的護法。”
我說到：“那您可以給我推薦個護法救我朋友嗎？”
康七搖搖頭：“我當年的護法都死光啦，就剩我一個老不死了。”
沒可能啊，拆解出來的名字，方向，距離都對，康七怎么會救不了老三？難道他還有什么別的說法？
我決定迂回一下：“平常就您一個人在這兒嗎？”
“對啊，”康七說到：“現(xiàn)在是經濟時代，鎮(zhèn)上的人賺錢的時間都不夠，哪有空到這兒來。”
我問到：“我在大山里也呆過幾個鎮(zhèn)子，基本上每個鎮(zhèn)都有人家里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會去到廟子里問問神靈，您這兒就沒有嗎？”
康七說到：“熾甴鎮(zhèn)的信仰和別的地方不同，我們不信神的，只信先祖和自己的雙手。”
我有些疑惑：“大廳里那些石像就是鎮(zhèn)上的先祖嗎？怎么一個個都怪怪的？”
康七笑到：“這些都是神話傳說下來的樣子，外面那些和我們信仰不同的人，先祖其實也一樣，比如伏羲女媧是人首蛇身，黃帝出生幾十天就會說話。如果先祖是個普通人，他怎么能有神力庇佑后代呢？”
說得也是，只是我沒有康七想得這么透徹。
我又問到：“像您這樣做大巫師有傳承，那護法是怎么傳承的呢？”
康七說到：“我知道你仍不死心，告訴你吧，護法是父傳子子傳孫這樣傳下來的，雖然我的那些老護法都已經離世，但也許會有人將巫蠱之術傳給了下一代，你可以讓熟人打聽一下，如果你朋友命不該絕的話，應該會有這樣的人。”
我問到：“您能說說當年護法的名字嗎，免得我像無頭蒼蠅亂撞。”
康七搖搖頭：“當年有一陣對這個打擊很嚴重，護法們都被當做封建迷信的典型游過街，后來都改名換姓過了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他們沒跟我通過新的姓名，所以我也說不上來。”
這一趟沒有什么實質的收獲，只能回去讓戴月想辦法找熟人打聽熾甴鎮(zhèn)當年護法的后代。不過能認識康七也算不虧，我喜歡看世間百態(tài)，有這種歷經滄?？赐甘狼榈娜酥更c聊天，心情都要開闊得多。
還沒到家，我接到了諶星的電話：“你還要多久回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說。”
我急匆匆的趕回去，大伙兒都坐在一起等我了。
見我進門，戴月迎上來問到：“怎么樣，找到康七沒有？他肯幫忙救老三嗎？”
我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康七的事，只說到：“康七說熾甴鎮(zhèn)有能救老三的人，但這個人得打聽才能找到。”
戴月很失望：“老三這個樣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撐到我們打聽出救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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