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先生的這一聲猛喝,把我也給嚇得一愣。
我尋聲轉(zhuǎn)過去,就見身后的草叢里突然就竄出一只詭異的大黑貓,瞬間就朝土丘下面拼命逃去。
先生也不追,一挑眉毛,對我道:“看來事情確實不是這么簡單,今晚,只怕你難熬過去!”
我聽后,一屁股坐了下來。
好半天,才盯著土丘下面,心虛的問先生:“那該怎么辦才好,烈日當頭,這畜生也敢出來,端是邪得厲害。”
“初一娃,莫擔心,這不過是妖孽放出來的邪哨罷了,今晚老夫便在鋪子里等著它!”
“我倒要看看是它那幅臭皮囊硬,還是老夫這把老骨頭硬!”
其實,我倒不是太擔心,只不過突然聽先生這么說,心里有些慌亂而已。
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袁初一就算再沒啥本事,可也敢豁出去干一場!
何況還有楊先生坐鎮(zhèn),怕它個鳥甚,當即我便定下心來。
我拍拍泥土站起來,問先生,什么是邪哨?
之前倒從未聽他提起過有這么個玩意兒。
楊先生看看我,摸著胡須說道:“邪哨這東西不常見,那是頗有心計的妖孽弄出來的鬼把戲。老夫當日在譚府竟然沒有看破,只怕這背后還有什么妖孽在作梗。”
他說完,拉低眼神,好像在思索什么。
我聽先生說起這話,瞬間倒想起聊齋故事里提起的狐妖、蛇精之類的妖怪。
難不成就是這么回事?
我便若有所思的對先生說:“先生,您看是不是,就是貓妖、蛇精同那眠尸聯(lián)手要出來禍害人的先兆?看來我們這龍頭鎮(zhèn)不是塊福地啊,什么妖魔鬼怪都有了,依我看不如...”
“哎喲!”
我話還沒說完,楊先生就拿墨斗盒,使勁往我頭上敲,隨即怒道:“你個愣頭仔子,盡會胡說八道,怎么腦子越來越不靈光,要真是那樣你就完了!”
“別別別,先生莫打,莫打,我只不過也是借此推論。”
楊先生哭笑不得,這才停下手,瞪我一眼:“以后不許再胡說八道!”
說著他便直往土丘下走去,說要立刻回去準備一番。
我快步跟上去,忽然記起之前的話,我便問先生,到底這文橋金府是什么來頭?
既然楊先生把它說得如此神秘莫測,定然也是來頭不小才對。
豈料,楊先生這會卻對我直搖頭,說,他也不知道,這事要問我養(yǎng)父才明白。
我估計先生是不想說,才故意推脫。便也不再問,心里尋思,如果有機會,我親自問金家小姐便是。
先生愣了一會,又憂心忡忡的說,當務之急是先想辦法熬過今天晚上,保住我的小命。
至于后面怎么樣,一切都是未知數(shù)。
是福還是禍,要看我自己的造化!
當即,我便也不再說什么,悶聲跟在先生身后面,心里一通胡思亂想。
炎炎夏日,太陽曬到人身上,火辣辣的疼。連空氣中,似乎都透出一絲熱氣來。
我同先生頂著烈日,還沒走下坡坎,就見土丘下面不知道從哪里突然冒出一個人來。
那人一身白衣,頭上裹著一層紗布,打一把粉紅色的傘,一看便知道是個女子。
本來也沒啥好奇怪。
可楊先生卻忽然停下來,瞧了一眼那女子,眉頭頓時皺了一下。
隨后,他便小聲對我說:“這女子好生奇怪,好像似曾相似,難道...,初一,你快跟上去,把她面紗扯下來!”
我一聽先生讓我去扯人家姑娘家的面紗,心里就有些不樂意。
我便磨磨唧唧的對先生說:“先生啊,有啥好奇怪的,說不定是鎮(zhèn)外的過路人。”
楊先生推了我一下:“你懂個屁,讓你去你就去,即便不是有貓膩。你一個俊俏小伙子,賠個禮就行了,難道你打算讓我這個老頭子去不成?”
我無奈地苦笑一聲,這叫什么事,但先生叫我去自然有他的道理。
于是,我便快速跳下坡坎,徑直朝那女子追上去。
此時我這般模樣,就跟去做賊似的,同時心里也忐忑不安:別的倒是不怕,就怕人姑娘家要是鬧將起來,硬說我非禮她,那可就不好辦了。
不過,我也才走到離她數(shù)米遠的地方,這姑娘好像已經(jīng)有所察覺,立刻就轉(zhuǎn)過頭來。
由于被面紗遮住臉,我也看不清容貌,她臉上只露出一雙靈巧的眼睛,直直的瞪著我,那眼神好像是在確認什么。
我呆立在原地,一時不知所措。
就聽土丘上面,楊先生一聲大喊:“妖孽,好大的膽子,今天老夫定繞不了你!”
說著先生就直往下面跑,嘴上咿咿呀呀的念著咒語。
我身子一顫,妖孽,什么妖孽,難道她是妖孽?
“少爺,你別害怕,小女子是奉命前來助你避禍的!今晚我會再來!”
白衣女子說完,便一頭竄入草叢中沒了蹤影。
我木若呆雞的站在原地,驚奇萬分,心里尋思,這女子莫非是金家小姐派來的人?
此時,楊先生已經(jīng)來到我近前,他怒氣沖沖地追過去,吩咐我立刻回家,緊閉大門不許再走出來。
我欲言又止,說不出話來,只好照楊先生的吩咐匆匆趕回到鋪子里,緊閉大門。
我知道,該來的始終都要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縱然心中有萬千疑慮,當先也要保住小命再說。
將近入夜,楊先生才匆匆忙忙的趕回來??礃幼铀]有追到那個白衣女子。
楊先生也不廢話,立即就吩咐我去找來幾只大公雞,又去屋子外面的柳樹上削來三根柳樹枝。
接著他便回家拿過來一面老舊的破銅鏡,用塊紅布罩住,擺在堂屋正中間的桌子上。
然后,又在銅鏡面前擺了一碗半生不熟的白米飯,插上三支香。
一切準備妥當之后,楊先生就將供奉在袁家祖先牌位前的那塊漆黑如木頭的東西遞給我,說道:“等一到亥時時分,就立刻拿上它含在嘴里,躺進你養(yǎng)父先前讓你睡的棺材里!”
“還有,聽見任何聲響都不要出來,希望能熬過今夜!”
我雖然不明白,但還是點點頭,然后就問楊先生,是不是眠尸今夜就要過來取我性命?
楊先生搖搖頭,“說不準,只怕來索你命的不止是一路?。?rdquo;
先生這話倒使我有些暈頭轉(zhuǎn)向,怎么還不止一路?
于是我問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楊先生卻沒有回答我,而是在袁家的祖先牌位前,跪下來說道:
“列位袁門老爺,外人楊益之,九叩首懇請列位今夜大顯神靈,助得袁初一度過災劫。”
“初一雖不是袁家血脈,但念及他忠孝仁厚,請列位老爺保佑!”
說罷,先生也拉我一同叩拜起來。
禮畢后,我忙問先生,另外一路來害我的會是什么來頭?
先生坐定,端起一碗茶,喝下后,說道:“我估計今晚王貓子跟朱二牛的尸體會率先過來。”
我疑道:“他們的尸體怎么會來找我,我又沒得罪他們?”
不過,說完之后,我就覺得自己犯傻了,那王貓子跟朱二牛尸體不翼而飛,估計早就被眠尸給控制了,不來找我這個中“尸毒”的命陰之人去找誰?
聽完我那傻話,先生瞪了我一眼,差點就想上前過來敲我的頭,我吐吐舌,慌忙縮回頭去。
接著聽先生說:“若是他們來倒好辦,老夫足以應付,但就怕那狐妖也有惦記??!”
“狐妖,哪里有狐妖?”
我越聽越迷糊起來,怎么好端端的又冒出個狐妖出來?
楊先生說:“這要拜你那烏鴉嘴所賜,看你以后還敢不敢胡說八道!”
當即,我愣了片刻,心中有點發(fā)虛的問先生,是不是就是今天看見的那個白衣女子?
楊先生沒有回答,但我看得出來,狐妖一定就是指的這個白衣女子!
不過,這時我反而有些納悶,她不是文橋金府的人嗎?
就算即便是狐妖,聽她今天對我說的話,也不像是要來害我,反倒是要來助我才對。
楊先生見我發(fā)呆,忽然站起來厲聲問我:“那孽畜是不是對你講過啥話?”
我不想瞞先生,于是便點頭說是。
先生罵道:“真是妖孽禍心,本性難移,那孽畜的話,萬萬不可信,今夜她必是要來索你魂魄!”
可能先生見我滿臉不解,他隨即又說:“這個狐妖幾十年前就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初一,你莫要受她迷惑。”
接下來,楊先生便將狐妖的來歷簡單的說給我聽了。
他說,這狐妖三十多年前就曾經(jīng)在龍頭鎮(zhèn)出現(xiàn)過好幾回,當時也是鬧得人心惶惶。
鎮(zhèn)上有好幾個年輕俊俏的讀書人都被吸了精魂。
楊先生說,那狐妖化名為一個叫李月兒的女子,以媚術(shù)迷惑人,專挑俊俏小生下手,夜里則來吸食精魂。
后來聽說是一位老道士出山,這才將狐妖驅(qū)走。
本以為那狐妖已經(jīng)被老道士除掉,卻不曾想今日又突然出現(xiàn)。
先生講到這里,便連聲自責,說自己當時學藝不精,才屢次讓她逃脫。
聽完先生所講,我心里也有些擔憂起來,照先生的話說,今夜只怕會是九死一生。
可該來的始終都要來,躲是躲不掉的。
同先生一番談論,不覺間,便已經(jīng)快臨近亥時。
楊先生起身,朝外面張望一眼,隨即便吩咐我立刻躺進棺材里去。
他隨后也緊緊關上門窗,拿出一把椅子立在堂屋正中間。手里提著一把柳樹枝,端坐于前,臉上一片死寂。
我躺進棺材里,口中含著供奉祖先的木頭,大氣不敢出,就這么靜靜的聽著外面的一舉一動。
過不多時,就聽見外面,好似刮過來一陣風,將原本緊閉的窗戶猛地一下給吹開了。
那破舊的老窗戶打在墻邊上,頓時就一陣“咯吱”作響起來。
我心中也隨之一緊:來了,那東西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