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書上說,人命天定。不管生在亂世還是活在盛世,都逃脫不了天命。
可,我卻不這么認為。
我覺得,命運應該掌握在自己手中,至于活得好還是壞,是長壽還是短命,都是自己作出來的。
所謂的“天命”也是可以改變的,因為,我就試過。
一九三五年陰歷七月十三,我正好十八歲。不過,這天究竟是不是我的生辰,沒人知道。
我是一個孤兒,是養(yǎng)父袁光斗在一間破廟的老棺材里把我給撿回來的。
他替我取名為袁初一,名字雖然有些土氣,不過,要是沒有養(yǎng)父收留,我可能早就已經被野狼給叼走吃了,哪里還會有什么姓名可言。
這份恩情,我打懂事起都一直銘記于心。
養(yǎng)父說,我跟他算是有緣。不過因為我自小陰氣重,長在棺材里,所以每逢農歷十五這天晚上,他都要我睡在家里的一口陳棺中。
不知道這是為什么?后來日子久了,慢慢的我也就習慣了。
我養(yǎng)父這人沒什么文化,是一個做棺材的手藝人,人長得又老又丑,出了名的老光棍一條。
不過,在我之前他卻已經有一個兒子,也就是我大哥袁依山,不知道這個大哥,是不是也同我一樣,是養(yǎng)父撿回來的。
大哥袁依山比我年長十來歲,從我記事起就一直很少在家。據養(yǎng)父說,大哥在外地做生意,至于什么生意,養(yǎng)父從來都閉口不言,只叫我好好跟著他便是。
就這樣,我一直跟隨養(yǎng)父學做棺材手藝,雖然書念得少,但照養(yǎng)父的話說,人活一世,但凡有一門手藝傍身,走到哪里都不會給餓死。
養(yǎng)父這人性格孤僻怪異,平時很少說話,出門做活計大多都是埋頭苦干,從不主動與人交流,顯得極為不合群,可能也是因為手藝的原因。
做棺材這一門手藝,雖然自古就有,但因為其特殊性,外界大多也都是避而遠之。
無非是有需要時,來人選購或是定制罷了,平日里,諾大的鋪子,幾乎無人問津。
不過,要說起我養(yǎng)父的手藝,在鎮(zhèn)子里那也是出了名的,提起“袁木匠”的名號幾乎是無人不曉,因此,生意倒也算不錯。
一直以來,關于養(yǎng)父的棺材鋪子,鎮(zhèn)子上就流傳著一句話,說:“葬死者,風水河,選棺木,袁家鋪。”
這話前半句,倒也不難理解,無非就是說死人埋塊好地之類的罷了。
可至于后面這半句,乍一聽上去,就有些商販的廣告成分夾雜其中了。一直以來,我都十分不解。
直至后來,跟著養(yǎng)父久了,我才知道,其實這里面還大有來頭。
養(yǎng)父的這門手藝,是傳至祖上,據他說已經傳了好幾代。袁家的祖上,并不在這里,養(yǎng)父也是從四川輾轉遷移,才來到這鎮(zhèn)上來的。
我隨養(yǎng)父居住的鎮(zhèn)子,喚作“龍頭鎮(zhèn)”,是一處邊關小鎮(zhèn),遠離戰(zhàn)亂。在兵荒馬亂的年頭,算得上是難得的一個世外桃源。
龍頭鎮(zhèn)不大,道路卻四通八達,經常有許多走商販貨的客商過往停留,頗為繁華熱鬧,加上鎮(zhèn)子邊上還有一條大河蜿蜒而過,可謂是水陸兩通,十分便利。
但在早年間,鎮(zhèn)子卻是有名的“惡鎮(zhèn)”。
當然,這個“惡鎮(zhèn)”并非說鎮(zhèn)子里的人窮兇極惡,而是指有不干凈的東西作祟。
這些都是后來鎮(zhèn)上看陰陽的楊先生跟養(yǎng)父告訴我的。
話說有一年雨季,接連好幾天瓢潑大雨,河水都已快漲到鎮(zhèn)上的堤壩了。
晌午過后,忽然間,黑壓壓的天空中,稀里嘩啦一通作響,緊接著連連幾道炸雷“轟轟”直劈而下。
頃刻,便是山崩地裂,震耳欲聾之聲,那場面直叫人心驚膽寒!
電閃雷鳴過后,盆倒入流的大雨止住了,鎮(zhèn)子僥幸避過一場洪災。不過,鎮(zhèn)口邊上的一塊巨形老石碑卻是被接連而下的幾個炸雷劈得粉碎。
本來,這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離奇的是,在炸雷劈碎的老石碑下面,居然冒出了一副青黑色的棺材頭,而那棺材上竟還纏著一條足有數十斤重的大青蛇!
當時鎮(zhèn)上有見識的老人就說了:“此乃是天劫、異相,若不處理好,必會大禍臨頭!”
于是,老人當即就傳話吩咐人請來看陰陽的楊先生查看點撥。
楊先生看后,險些一頭扎倒在地,半晌,他才眉頭緊鎖,滿臉沮喪的說,“龍頭已破,龍頭已破啊!”
眾人聞聽先生這話,皆是搖頭不解,紛紛上前詢問。
先生也不答話,只叫人趕緊將棺材拖出來,另尋了一塊地好生掩埋,同時命人將那條已經奄奄一息的大青蛇投入了河道之中。
一番點撥之后,幾天過去,也沒發(fā)生什么大事,眾人也就安了心。
可不成想,就在七月十四這天夜里,卻出了怪事!
那天晚上,鎮(zhèn)東鋪子上做藥材生意的王掌柜在回鎮(zhèn)經過老石碑時,突然離奇的發(fā)了瘋,發(fā)狂似的來回奔跑于河道上,口中大喊:“泥人,有泥人,泥人下河了!”
只一夜不到,便一命嗚呼了。
起初,眾人權當是意外,可后來,相繼有好幾個人都在這里離奇的發(fā)瘋而死,口中所言都與那王掌柜如出一轍!
這時候,大伙才感覺事態(tài)嚴重,于是又請了楊先生前來查看,但一來二去,都沒能平息下來。
甚至,鎮(zhèn)上有人還說,先前掩埋的那口青黑棺材地的周邊,時常有血跡溢出,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時間流言四起,人心惶惶,家家戶戶幾乎都閉門不出。
也就是這個時候,養(yǎng)父碰巧路過這里,聽聞這件事之后,他找到楊先生,問了其中因由。
原來,楊先生口中說的“龍頭已破”,完全是跟龍頭鎮(zhèn)的來歷有關系。
關于鎮(zhèn)子的來歷,其實不外乎也就是,此地何時發(fā)現一條龍,后來,有風水高人就將龍頭埋于老石碑之下,布成風水之局。至自那天電閃雷鳴、劈出老青棺,先前的風水局也就破了。
至于那龍到底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楊先生一番感嘆,說,全是風水局破敗惹出來的禍事。
但養(yǎng)父聽后,卻是連連搖頭,口中反而連聲叫道:“破得好,破得好??!”
先生不解,于是就問他,這是何故?
養(yǎng)父也不說話,只拉住先生便一同到了老石碑。仔細瞧了好一陣,他才點頭道:“確實如此!”
一聽這話,楊先生更加疑惑,非叫養(yǎng)父說個道理出來。
養(yǎng)父說:“來頭與風水關聯不大,怪就怪在那口棺材跟這塊地??!”。
楊先生聞言,好似猛的想起什么事來,一時半會沒能說出話來,只發(fā)呆似的盯著養(yǎng)父。
卻見養(yǎng)父皺眉蹲在地上,用手在地上刨出幾把泥沙,湊近聞了聞,片刻后,轉頭朗聲對先生說道:“泥人下河,原來是這樣,快叫人打開那老青棺,晚了就大事不妙了!”
楊先生顯然是見多識廣,可能也瞧出了些門道,他見養(yǎng)父如此緊張那口棺材,雖然心中疑惑,卻也不敢怠慢,于是當即就回去叫來幾個人,挖開了埋葬老青棺的地方。
這時候,更加離奇的事情發(fā)生了!
那口老青棺一見天日,青黑色的棺面上立刻就騰起一股白煙出來,與此同時,在棺面的四周竟然隱隱有些血紅色的液體往外滲出,一眼望去,如同活人的鮮血一般!
當時在場的幾個人,幾乎都驚得目瞪口呆,要不是見楊先生在此,只怕早逃之夭夭了。
楊先生一臉煞白,見棺材果然有詭異,忙問養(yǎng)父,到底是怎么回事?
畢竟他干這一行多年,也是頭一次見這等情形。
養(yǎng)父沉思著,緩緩的說:“只怕這里面埋的就是當年葬龍頭的那位風水高人!看來,已經晚了一步,不能再開棺了!”
說完,也不等眾人再問,他便從背上布袋子中取出一盒墨汁,順著棺材頭就潑了上去。
說來也奇怪,墨汁過處,那棺材四周鮮紅色汁液頓時就被止住了,養(yǎng)父用手在棺材頭猛拍了兩下,便叫愣在一旁的眾人取些河水過來。
楊先生在旁思索再三,拉住養(yǎng)父有些發(fā)顫的問,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寶地血棺”?
養(yǎng)父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但此刻,楊先生的臉色卻白的嚇人。
顯然,他從養(yǎng)父的眼神中已經知道了答案,眼前的這東西正是那“寶地血棺”!
這等詭異之事,楊先生一時半會也沒有辦法,他見養(yǎng)父從容不驚,便按照養(yǎng)父所說,隨眾人取來河水,將水從棺材頭灌入,再砍了幾株樟樹桿橫綁在棺材之上。
幾個人再次將棺材埋進了土里。
事情辦妥,已是將近傍晚時分,先生將養(yǎng)父請到家中安頓。本以為事情已了,豈料養(yǎng)父琢磨再三,卻又說,這事不妥!如今炸雷劈出“寶地血棺”,要真正破除這個東西,還得看晚上情形如何。
楊先生聽養(yǎng)父這么一說,心下大驚,知道情況不妙。但迫于無奈,到了晚上,他只得硬著頭皮跟著養(yǎng)父,再次來到老石碑附近。
畢竟,這件事那是關乎整個鎮(zhèn)子的安寧,此時此刻楊先生也深知,那棺材里的東西絕對不簡單!
其實,關于“寶地血棺”還有另外一種稱呼,那便是“尸棺血”,這也是民間一些地方流傳的“兇棺”。
這東西陰氣極重,一旦年月久了,就會鬧出事故出來,說白了,就是個不定時的禍害!
通常“寶地血棺”都不是自然形成的,大多都是人為,只有在特殊地質條件之下,再加上特定的方法才能形成,一般人是斷不可能完成的。
“寶地血棺”的傳說很多地方在清末時都有過流傳,甚至當時有人稱,還見過里面的東西,也就是棺材里面的尸體。
至于這個尸體,那時候各地叫法不一,有叫“陰尸”,也有稱“血尸”的,但大多都稱之為“眠尸”。
眠,既是睡,寓意不死,尸,自然指的就是尸體。兩者連在一起,顧名思義,也就是睡眠的尸體。
可能聽起來,有些矛盾,不過,確實有這種說法。
“寶地血棺”之所以被稱為“兇棺”,除了其表面會涌出邪門的血水之外,最主要的兇惡其實就是源自于里面的“眠尸”!
據說,尋常人見到這種東西,會走厄運,必有血光之災。
在某些地方,民間傳說“眠尸”要比僵尸陰毒得多,因此一直有流傳“眠尸”能夠攝人心魄、繼而奪魄勾魂,暗中置人于死地。
只要被眠尸盯上,十之八九都必死無疑!十分陰毒。
當夜,到達老石碑后,養(yǎng)父就在石碑后面點了一炷香,倒擺了三個大白碗,碗背處各留了七粒米,之后他便拉著楊先生悄悄的伏在一側的草叢中。
楊先生雖然滿肚子疑惑,但此時他也不便多問,只得靜靜地隨養(yǎng)父趴在一旁。
隨后將會發(fā)生什么駭人聽聞的詭事來,他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