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大咬了咬牙,怒道:“老子可不是讓你折辱的,用我做要挾,讓我這么多兄弟喝西北風,想得美!都別走,晚上了,該做生意,就做生意!”
齊慕放好銅鐘,一低頭,看著吳老大一會兒,繼而笑道:“吳老大,你倒是有骨氣,現(xiàn)在的滋味不好受吧,四肢無力,頭昏腦漲,對不對,得,我還有更多手段讓你難受,你再來試試這個。”
齊慕說著把手放在吳老大肩膀上,準備按住陽火。吳老大叫道:“有能耐你就弄死老子,否則,都別給我退。老子就是死了,也不能對不起兄弟們。”
商販們看出齊慕厲害,不敢上前,但聽到吳老大這話,全都激動異常,難以離去。有人喊道:“你別欺負人,小道士,放了吳老大!”
吳老大閉著眼睛,齊慕卻松了手,看了看吳老大周身,然后笑道:“你膝蓋骨不合,應(yīng)該常有寒腿影響吧,不如這樣,我?guī)湍阒魏?,你帶著他們離開,如何?”
吳老大驚道:“你怎么知道?”跟著又是搖頭:“少來了,想賄賂我么,別想了!”
“好,那就別逼我動手了!”齊慕抬起手來,一掌就要拍下去,張九河大吃一驚,連忙說:“別鬧事??!”話剛出口,已經(jīng)被青眠輕輕拽了一下,笑著搖頭。
齊慕一只手忽的拍下,卻只是拍在吳老大膝蓋,手上氣息轉(zhuǎn)動匯入,吳老大只覺劇痛難忍,忍不住哼唧出來,跟著睜眼,一臉不可思議,看著齊慕。
齊慕站了起來,笑道:“是條漢子,起來吧。你們愛怎么樣就怎么樣,就一點,不準逃太過吵鬧,我一個人在道觀也就算了,你們晚上要是搞得亂七八糟的,害的無妙庵的人休息不好的話,我可一個都不放過!”
他人雖年輕,話卻帶著重量,讓人不敢反駁。吳老大看看齊慕,徑直走下去了。
齊慕伸了伸懶腰,轉(zhuǎn)身笑道:“我要收拾道觀了,嘿,可有的收拾了。”
青眠不好進道觀,只能先回無妙庵,張九河幫忙打掃,可惜總是在問齊慕如何如何厲害,齊慕實在不耐煩了,硬是把他送走了,然后一頓忙活,打掃庭院房間,擺正三清道像,點起灶君爐火,燃亮幾處燈籠,傍晚時分,道觀里外一新。
齊慕想到門面還臟著,于是拿了抹布就出門,剛一出去就被眼前場景嚇到。
已經(jīng)入夜,春江上星燈點點,偶爾花船飄過。之前的商販各自點燈,攤販全都規(guī)整了自己的攤位,中間大道明顯,之前的各種垃圾,也全都一掃而空,有一點爭創(chuàng)文明城市的感覺。無妙庵本來夜間不開,此刻也都開了門,一些尼姑探出頭來,看著外面新氣象,很是歡喜。
齊慕站在門口,吳老大從一邊走了過來,拱拱手,說:“那個,小道爺,我,我們也沒辦法,沒其他地方可以去做生意。你有大本事,但也沒強迫我們,我,我們很承你的情。我們收拾了鋪面,環(huán)境也搞好了,以后也會每天都維持的。我想,小道爺,你這是道觀,總歸也想讓人多點,來上香祈福什么的,就別趕走我們了吧。”
吳老大說到這里,看了看齊慕。旁邊烤串的漢子拿著托盤過來,陪笑道:“小道爺,來幾串羊肉串,這是我下午去進的貨,真的羊肉,您嘗嘗!”
齊慕有些感動,吳老大皺眉說:“粗人就是不懂事,小道爺是道士,有戒條之類的,吃什么葷?去拿燒烤的菜品來,讓道爺點一個看看。”
“別,我沒那么多講究。”齊慕一把抓住羊肉串,吃得火星子直冒,繼而笑道:“吳老大,我敬重你是條漢子,為了大家的利益絕不屈服。我可不是什么土霸王,非要你們不能在這里做生意不可?,F(xiàn)在搞得干凈又漂亮,這樣不是挺好嗎?支持支持,非常支持。”
攤位上的幾個漢子都是扭回頭,看著齊慕呵呵直笑。齊慕踩著梯子上去擦了牌匾,剛一下來,又有果脯烤串啤酒飲料,擺滿了一個盤子。吳老大拿著說:“小道爺遠游歸來,肯定還沒生活做飯,來,多吃點,就當是晚飯了。”
“這怎么行,我本來準備點外賣的。”齊慕一邊嘴上推辭,一邊伸手接過,吃得油光滿面,又倒了一杯冰鎮(zhèn)啤酒,一飲而盡。自從在張?zhí)焐抢镩_了葷腥之后,齊慕就愛上了喝酒的感覺,現(xiàn)在又嘗了啤酒,更覺滋味不俗。周圍幾個人看著這小道士吃得生冷不忌,也是吃驚。
齊慕吃喝一陣,夜風發(fā)涼,正是舒服時候,索性坐在道觀臺階,看著往來人流,一時間感覺有些寂寞。腦海中閃過張?zhí)焐臉幼樱殖霈F(xiàn)秦柔夷的倩影,最后嘆了口氣。
吳老大端著菜盤過來,猶豫了一下,說:“小道爺,還要再來點么?”
“不用啦,吳老大,你別猶猶豫豫,像個小姑娘,有事兒說吧。”齊慕順著臺階躺下來,翹著二郎腿,笑道:“痛痛快快,咱們都是男人。”
吳老大吃了一驚:“你,你怎么知道?”
“我是道士,什么不知道?”齊慕喝了口啤酒,笑道:“我還知道,你左腳丫的襪子破了洞,內(nèi)褲是紅色的……”
“咳咳!”吳老大連聲咳嗽,急忙擺手:“那個,我,我本命年。小道爺神通廣大,果然不是一般人,我,我確實有件事,想求您幫忙。小道爺,您,您一出手,就把我多少年的寒腿給治好了,還請您幫忙去看看我家老媽。我老媽她得了瘋病,去醫(yī)院也不行,去精神病院也不收,每天在家神神叨叨,身體也是一天不如一天。我,我做兒子的,啥也干不了,實在是心痛。今天遇到您,我覺得就是遇到高人了,您可一定要幫幫忙呀!”
“瘋???”齊慕一愣,笑道:“怎么回事?”
吳老大身材臃腫,挨著齊慕坐下,依舊縮手縮腳,喜劇感十足。他苦笑著說:“這事兒都怪我。今年六月,我老爸走了,我怕老媽傷心,就想帶她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于是租了游船,想順著春江出去玩兒,結(jié)果船走了沒出多少,我老媽就扒著船幫要往下跳,要不是我當時拼命攔著,她就投湖了。從那以后,老媽就瘋了,白天一直睡覺,晚上就想著要出門,一直在春江邊上走,而且,而且,”他說到這里,眼睛睜大,似有恐慌。
齊慕皺起眉頭:“而且什么?”
吳老大結(jié)巴道:“而且,老媽每晚順著春江走的時候,嘴里一直念叨一句話,就是,你別走,等等我。”他說到這里,頓了一下,低聲說:“可是前面明明啥也沒有。我覺得,我老媽是看到什么別人看不見的東西了。”
齊慕舔了舔嘴唇,有些興奮。自從他修煉氣脈道術(shù)以來,就總想著遇到一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好讓自己有更多修煉?,F(xiàn)在有事情上門,自然不會放過。他站了起來,拍拍道袍,笑道:“走吧,現(xiàn)在正好入夜,去看看你媽媽。”
吳老大興奮地直搓手:“真的?小道爺,多,多謝多謝。”
兩人過了春江橋,吳老大開了個小貨車,載著齊慕一路飛奔,約莫二十分鐘后,車子在一排平房前停下。
吳老大笑道:“小道爺,里面請。”
齊慕點點頭,剛要跟著過去,體內(nèi)氣源忽然沒來由動了一下。他心頭一跳,回頭看去,不遠處是一座高大商務(wù)樓,此刻已經(jīng)深夜,商務(wù)樓也都滅了燈,漆黑一座。
齊慕皺著眉頭盯著商務(wù)樓,沒有移動腳步。吳老大呆了一下,湊過來看看齊慕,再看看樓,恨恨地說:“道爺,您也看出來了,是不是,這個樓實在可恨,當初前面是個花園,風景多好,后來開發(fā)商搶了地方,拆了花園建了商務(wù)樓,把我們這里的小區(qū)采光都給堵了,根本沒人管。”
齊慕笑了笑,盯著商務(wù)樓頂樓看了看,實在看不出什么,這才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前走。
微風習習,月涼如水,商務(wù)樓樓頂,此刻走出來一個男子,金色上衣,黑色運動褲,直接坐在樓邊,雙腿懸空,左手握著一枚硬幣,翻來翻去。
他右手放在欄桿上,忽的電光閃動,身下本來黑暗一片的商務(wù)樓,其中一間忽然亮了燈,跟著又是熄滅。再接著,又是另外一間亮燈,接著又熄滅。
如此反復,一座商務(wù)樓,各個房間卻像是鋼琴鍵位,隨機被點亮,接著又陷入黑暗。
男子又拋起硬幣,跟著握緊,然后站起來,腳下商務(wù)樓不再亮燈。
“氣脈道士么?有趣有趣。”
齊慕跟著吳老大走進最后排一棟房子,迎過來的是個中年婦人,正是吳老大的苗蘭。苗蘭聽說齊慕是來給婆婆看病的,連忙騰桌擺椅,讓出位子來。
齊慕走到一間房門口,只見里面躺著個老奶奶,六七十歲的樣子,紅色棉襖,黑色長褲,一雙布鞋,滿頭引發(fā),背對著他正在睡覺,老奶奶腳上綁著一條粗重麻繩,一端綁著床頭柜的腿。
“這就是我老媽。”吳老大拉著齊慕到客廳坐下,苦笑道:“一般晚上十一二點,老媽就會發(fā)作。我也是為了安全起見,才綁著她的腿。”
齊慕點點頭,苗蘭輕聲說:“孩子已經(jīng)睡了。咱們這會兒,就等著媽么?”
吳老大擺擺手:“你去陪著孩子睡吧,我和小道爺在這里等著就行了。放心,有小道爺在,沒問題。”
苗蘭應(yīng)聲要走,忽的神色大變,指著陽臺窗戶,結(jié)巴道:“有,有人!”
吳老大還沒反應(yīng)過來,齊慕一個箭步?jīng)_到陽臺上,往外去看,外面卻什么也沒有。
吳老大皺眉說:“你能別浪費小道爺精力嗎?”
苗蘭神色尷尬,急道:“我,我剛才真的看到有個人,忽然沖上面掉下來的。”
“咱們家是一樓,還能掉哪里去?”吳老大揮揮手,不耐煩地說:“睡覺去。”
苗蘭進了房,然后關(guān)了門。齊慕和吳老大兩個人坐在客廳,有一搭沒一搭聊著,漸漸困了,靠著沙發(fā)睡著了。
齊慕閉目一睡,內(nèi)視自開,體內(nèi)氣源沒來由動了一下,忍不住睜開眼看去,頓時嚇了一跳。
客廳的燈不知道什么時候關(guān)了,很黑,陽臺上有月光,而吳老大就躺在陽臺邊上睡著。而一道人影,正俯身趴在吳老大胸前,哆哆嗦嗦,這人腳上還連著繩子,不是別人,正是吳老太。
吳老太映著月光,趴在自己兒子胸前,后背拱起,腦袋往下沉。齊慕屏住呼吸,湊到一邊看去,只見吳老太正伸出舌頭來,舔著吳老大的胸口。她的舌頭很長,已經(jīng)超出了正常人能夠伸出來的程度。
這一幕實在詭異恐怖,齊慕眉頭皺起,吳老太忽的轉(zhuǎn)過去趴在地上,緊跟著傳來吱吱聲,跟著她慢慢朝著陽臺走去,一只腳跨了出去,就要跳出窗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