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逆天改命

小黑狗待在原地不動，齊慕呆了呆，一咬牙，手里桃木劍一抖，朝著自己通紅透血的手臂就要砸下去，就在這時，一條手臂伸出，抓住了桃木劍，緊接著聲音飄來：“臭小子，你手臂是不準備要了么？”

齊慕一呆，回頭看去，張?zhí)焐恢朗裁磿r候已經(jīng)站在背后，微風吹來，他青色袍子擺動，正微笑看著這邊。

齊慕澀聲道：“師傅，我……”

“沒有金剛鉆，也敢攬這瓷器活么？”張?zhí)焐瘕R慕，沒好氣地說：“幸虧我警覺，發(fā)覺二狗那小子偷東西。我就知道事情不簡單，跟著出來，果然就看到了你在這里做逆天改命的勾當。”

齊慕臉上發(fā)白：“逆天改命？怎么聽著這么嚇人？”

“廢話，你以為呢？”張?zhí)焐浜叩溃?ldquo;這小娃娃陽火不全，四門將閉，已經(jīng)算是一只腳踏入了鬼門關(guān)。你現(xiàn)在強行設(shè)法找回陽火，再續(xù)陽壽，這不是逆天改命，這是什么？”

他說到這里，頓了一下，又是罵道：“臭小子人小鬼大，你才多少道行，就敢出來自己干了？真是教出來徒弟，餓死了師傅。這要是以后，你還不得反了天了，都不管老子了？”

這要是以前，齊慕早就嘴里塞了機關(guān)槍，和張?zhí)焐鷮χ活D狂噴了，但現(xiàn)在這爛攤子顯然自己收拾不了，而且莫名其妙體內(nèi)氣血翻騰，頭暈?zāi)垦?，難受極了。

張?zhí)焐鲋R慕，跨過一圈蠟燭，就要往外走，周老板急得不行，一個熊抱直接抱住齊慕，鼻涕眼淚一大把：“小道爺！您可不能半途而廢，小道爺救救我孫子命??！”

齊慕皺了皺眉，低聲說：“師傅，我答應(yīng)了救這小孩子的。”

“你答應(yīng)了，那你來好了。”張?zhí)焐@么說著，但手上卻沒松，哼道：“自己半點本事都沒有，還敢看我的書來搞這種東西。你不過是依葫蘆畫瓢，學(xué)了個樣子，就以為出師了么？你可知道為什么你感覺呼吸不暢，頭暈?zāi)垦?？就是因為這法門大干陰陽忌諱，想要追回半死之人的陽火精血，就是要你自己的陽火作為引子，引出這孩子的陽火才行。話句話說，你要想救了這孩子，自己的陽火就非滅了不可！”

這話一出，齊慕身體一僵，本以為是個很簡單的事兒，還盼著能賺上一筆走人，沒想到差點搞丟自己一條命。幸虧師傅出現(xiàn)，看來這錢不好掙，還是別惹這些是非了。

師徒兩人就要往外走，周老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涕泗橫流：“兩位道爺，我兒子去世，只留下這么一點血脈，要是還守不住，我老周這條命真是不用活了！道爺，求您千萬救救我這可憐孫兒??！”哭聲悲愴，聞?wù)呗錅I。

張?zhí)焐湫Φ溃?ldquo;我都說得清楚，要想救人，就得賠上我這小徒兒的性命不可。怎么，你們家孫兒的命是命，我這小徒弟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周老板磕頭不止，齊慕看在眼里，輕輕嘆了口氣，開口道：“師傅，還是幫幫忙吧。我，我年輕，身強體壯，陽火肯定也很旺盛，還是幫個忙吧。”

“狗屁！”張?zhí)焐岛拥裳?，再看齊慕求情臉色，一頓足，罵道：“都滾都滾，都給我出去，尤其是你，再敢壞了好事，老子我剝了你的皮！”他說著伸手指著程和林，程和林微微一愣，強笑幾下。

周老板大喜過望，來不及道謝，拽著周圍眾人全都往外走，偌大一個廳里，只剩下師徒二人，再加小娃和狗。

張?zhí)焐従復(fù)鲁鲆豢跉?，伸手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稻草人來，稻草人身上貼著一道黃符，正中紅字筆走龍蛇，讓人辨認不清。他把稻草人放在蠟燭圈內(nèi)，再用桃木劍挑起一些蠟燭油，慢慢滴落在稻草人身上。

齊慕站在一邊，張?zhí)焐f道：“人活一世，唯靠三火四門，這小娃娃三火不知為何入了黑狗體內(nèi)，黑狗本是畜生，沒有人性，被人之陽火占了精氣，以至于渾渾噩噩。你用自身陽火引導(dǎo)，傷害極大，我用這‘草芥之法’換陽火歸位，對施法者不會有損傷，但說到底移門換火的事情，擾亂平衡，還是少用為妙。”

齊慕知道張?zhí)焐@一番解說其實是在教自己，趕忙凝神細聽。只見張?zhí)焐罩夷緞?，忽的用力拍打草人，黑狗若有所覺，朝著這邊走了一步。張?zhí)焐舆B拍打，黑狗走個不停，最后歪歪扭扭撞進小娃身邊，一抹紅色閃爍一下，鉆入小娃額頭之內(nèi)。

齊慕驚喜道：“好了么？”

張?zhí)焐c點頭，抱起小孩子，身邊的黑狗身體僵硬，卻不再動彈了。齊慕指著黑狗，張?zhí)焐鷩@了口氣：“這小狗被人的陽火占了身體，應(yīng)該很久了，自己體內(nèi)生機已經(jīng)滅絕。早就是一具僵尸了。”

“這可不好。狗是人類的好朋友。為了救人，卻害死了狗。”齊慕搖搖頭。

張?zhí)焐湫Φ溃?ldquo;人在世上，自詡高級動物，對其他動物生殺予奪，卻不知天道渺渺，人的命是命，狗的命也是命。我們有辦法救人而不救狗，如果有得道老狗，說不定也會救狗而不顧人。”

齊慕笑道：“咱們道觀的老黃狗，算是得道老狗么？”

“老黃一天到晚都是睡覺，又有什么用？”張?zhí)焐叩溃?ldquo;不過老黃肯定比你有天賦。你這混賬小子，平時不好好學(xué)，現(xiàn)在倒是敢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就真不怕一個不慎，搭了自己的命么？”

齊慕笑著說：“本來就不怕，看到師傅你來了，我就更不怕了。我知道你是唬我的，這么點兒小事，你這個老道士肯定能解決。”

張?zhí)焐粨u頭，正色道：“不論什么法門陣勢，說到底都是逆天改命的事情。天地之間萬事萬物，都有自己定數(shù)。如果強行改變本該有的命數(shù)，有違天道人和，就會有不定的災(zāi)禍落在自己身上。想當年我的師傅逆天改命，拼死把六個垂死之人從鬼門關(guān)拉了回來，結(jié)果自己落得五雷轟頂，不得善終。”

齊慕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一時間呆了。張?zhí)焐雌鹜拢瑖@了口氣，臉上忽然慘白一片，緊跟著身子晃動。齊慕趕緊抱著孩子，攙扶著張?zhí)焐?。張?zhí)焐鷶[擺手：“你先把孩子帶出去吧，讓這周老板準備飯菜，咱們得好好吃上一頓不可。”

還吃什么飯菜，二十萬鈔票在等著你呢。齊慕準備給個驚喜，也就不說，抱著孩子走了出去，周老板正在門口焦急等待，門一開就沖了過來，再看孩子面色紅潤，呼吸均勻，稍微逗弄一下，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神，神醫(yī)，妙水回春！”周老板喜不自勝，身子一軟，幾乎又要跪下。齊慕拉住，笑道：“周老板別客氣，我們可不是什么神醫(yī)，我們是道士。我們?nèi)蝿?wù)完成，師傅又餓又累，就不打擾了，我們準備走了。”

“怎么能走！”周老板連忙笑道：“小道爺快和師傅到正廳落座，我們家的廚師手藝不錯，一定嘗嘗再走！”

齊慕心思得逞，轉(zhuǎn)身扶著張?zhí)焐ゲ蛷d落座，不一會兒周家一堆人全都進來，紛紛落座，對師徒二人交口稱贊，感謝不已。雞鴨魚肉，蔬菜果脯上了桌，師徒二人一陣吃喝，狼吞虎咽，好像這輩子沒有吃過飯。

周老板走了過來，笑得滿臉紅光，掏出一張銀行卡遞過來：“兩位道爺，這是說好的酬金，二十萬，您二老收下。”

張?zhí)焐汇叮掷镫u腿放下，皺著眉頭：“我是為了救人，不是為了錢。收起來。”

周老板看著齊慕笑著說：“這是我和小道爺商量好的，如果師傅您覺得不合適，我再準備，好說好說。”

張?zhí)焐仡^看著他，沉聲說：“你要收錢的？”

齊慕嘿嘿一笑，周老板很會做人，搶先開口：“您二位幫了這么大的忙，收些錢也是正常。我聽說兩位云游四海，那路上更是要盤纏，還望收下。”

張?zhí)焐鷵u搖頭：“這是好事一樁，上天自有盤算，你這錢收起來，要不然這飯，我也不吃了。”

齊慕瞪大眼睛看著張?zhí)焐?，低聲說：“大佬，別裝清高，這可是二十萬！咱們?nèi)フ規(guī)熌?，有這二十萬，還要爬什么蒼云山？”

張?zhí)焐鷧s罕見發(fā)火：“滾！臭小子，我說了不收就不收，你要的話，自己拿吧！”說完一甩衣袖，出門走了。齊慕待在原地，再看看那銀行卡，一咬牙，也跟著跑了出去。

暮色轉(zhuǎn)夜，山城市的街道上清涼如水，沿街小販叫賣著各種當?shù)靥厣?，給清冷的街上帶來一些熱鬧。齊慕跟上一路疾走的張?zhí)焐?，沒好氣地說：“走這么快干什么，你要是忽然犯病了，小爺我可不管你。”

張?zhí)焐鷵u搖頭，說：“剛才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對你發(fā)火，你是不是很沒面子？”

齊慕哼了一聲：“發(fā)都發(fā)了，現(xiàn)在又想著道歉么？告訴你，我可不接受。除非你讓我回去把錢拿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