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文斯他們一隊人看戲般盯著我們,此時他聽見艾清英的咒罵,又一陣輕笑,不無諷刺地說:“自己先保住命再說,還弄死別人?自不量力!”
教育我們一定讓埃文斯很有滿足感,他繼續(xù)教訓(xùn)道:“這是電動扶梯?簡直一點想象力都沒有。我來告訴你們,我們所處的整個山洞,就是一個電梯的……轎廂,你們所說的扶梯只是個軌道!我說得意思,你們懂嗎?”埃文斯看見我們長大了嘴巴,不明確自己的中文是不是表達(dá)清楚了。
我被他所說的驚呆了,在這荒山老林隱秘山洞里有個電動扶梯式的物體已經(jīng)難以想象了,如果像他所說,整個山洞都是類似電梯的一部分就更駭人聽聞了,顯然這里不可能是電力驅(qū)動的,應(yīng)該類似于古代機(jī)關(guān)之類的裝置,但這樣的技術(shù)工藝和工程難度放在現(xiàn)在文明社會都屬于是大型工程了,這人跡罕至的山林里怎么會有這類東西?埃文斯為什么對此這么了解?
這些問題在我腦海中糾纏盤繞,猶如百爪撓心般不舒服,我忍不住向著埃文斯走了兩步,把聲音壓得很低沉,努力想營造出一種虛張聲勢的氣勢,但最終出口還只是頗具怯意的疑問:“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杜心此時也跟過來,站在我身邊聲援我,語氣保持著一貫的平靜:“埃文斯先生,我不知你為什么抓了我們的同伴。”她指了指在一旁被捆得結(jié)結(jié)實實的劉越誠,接著說:“但是我看不出我們對你有什么危害或者幫助,如果有,請詳細(xì)告知,我們也好做好準(zhǔn)備,不至于成為你的累贅。另外,我們的傷員需要救治。”
埃文斯從石頭上站起來,從口袋里摸出一支粗大的雪茄放在鼻下嗅來嗅去,然后又將雪茄放回口袋,看了一會我和杜心,又看了看其他人說:“還有幾分鐘,讓我給你們這些菜鳥普及一些常識——你們知道當(dāng)年的‘空中列車事件’嗎?”
昨天晚上山路上,艾清英就提到過這件事,這件事當(dāng)初被廣泛報道,聲勢鬧得很大,幾乎是盡人皆知,我們聽到埃文斯提到這個事情,都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然后很是懷疑地看著他,難道這件十七年前的懸案能和現(xiàn)在的我們扯上關(guān)系?十七年!我忽然想到,埃文斯曾提過他為這個事情籌備了十七年年!
埃文斯見我們點頭,就不再解釋當(dāng)時的事情,而是扔出了一個極具爆炸性的消息:“那次事件的起因,有可能就在這里!”
這樣幾個字,卻像扔到水中的一顆炸彈,在每個人心中激起了洶涌的波瀾,這種發(fā)現(xiàn),如同掘開秦始皇陵墓、發(fā)現(xiàn)圈養(yǎng)了活生生的神龍一樣,讓人驚異震撼,不敢相信。
“那是在省會郊區(qū),這是在安順,差著不少距離呢!”曹燁很是質(zhì)疑,像是覺得這個老外實在過于有點天馬行空,這多少年的未解之謎,竟然被這洋鬼子發(fā)現(xiàn)了真相?
“你們飛航船舶在鄱陽湖的沉船,不也能在黑貓嶺出現(xiàn)?”埃文斯冷笑,嘲弄著曹燁的所謂理由,這讓我們又是一驚,他對我們真是了如指掌。
“那空中列車不是飛碟和外星人嗎?這里是外星人基地?”“黑痦子”興奮地插嘴,對于他來說,沒有可能不可能,只有刺激不刺激,現(xiàn)在一手幫梁三按著止血,一邊嚷嚷。
“別什么都往外星人上扯,現(xiàn)在沒有一例奇怪的事,是真的和外星人有關(guān),那個什么羅斯維爾事件更是,全是謊言。”埃文斯對“黑痦子”這種猜測很是不屑:“就算真有外星人,和人產(chǎn)生交集的概率也幾乎為零。”
“為什么?”“黑痦子”竟然真的好學(xué),對這種奇思妙想的事興趣大到離譜,比艾清英都要強(qiáng)烈。
“按照人類文明的長度,以及宇宙空間的尺度,不同生命接觸的可能性,比兩個人在地球的兩端,各自徒步旅行一生偶遇的幾率還要低很多。那些所謂的不明接觸和UFO,基本上全是假的。”曹燁解釋道。
“黑痦子”很失望,但我已經(jīng)不準(zhǔn)備讓他把話題扯得越來越遠(yuǎn),趕緊制止了他,然后急切地問埃文斯:“那當(dāng)年的空中列車事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們這次過來就是為了它?”
埃文斯沒有回答我,只是淡淡地說:“我只是想告訴你們,驚奇在這里應(yīng)該是常態(tài),前路漫漫,你們需要做好準(zhǔn)備——我需要你們。”
我們被埃文斯短短幾句話透漏的信息震驚到,那目瞪口呆欲言又止的樣子讓他很享受,因此竟然主動指了指梁三,說:“小傷,刀不拔出來更好,血流的少。”
杜心則首先回復(fù)過來,氣惱地說:“我是醫(yī)生,我知道傷情重不重!”她指了指正在咬著牙往自己傷口上藥的疤臉男,大聲說:“你的人是人,我們不是嗎?”
埃文斯最后一句話說需要我們,我猜不透怎么個需要法,但至少可以爭取點條件,就上前試探著對他說:“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你既然說需要我們幫忙,那有人傷亡對你來說肯定沒好處吧,就算搬東西都少份力量,而且,人在沒有安全感的情況下,有時候會孤投一注的。”
說完,我汗涔涔地看著埃文斯,等待著結(jié)果。他高我半頭,低頭盯著我,盯到我不自主的眼神游離,他忽然笑了,對著疤臉男說:“土狼,給他們個醫(yī)療包。”
那邊的疤臉男原來綽號叫“土狼”,微微一怔,但也沒有任何猶豫,從背包里翻出一個醫(yī)療包扔給杜心,只是重重哼了一聲。
我松了口氣,對著埃文斯說了句:“謝謝”。他用手撣撣肩頭的塵土,像是沒有聽到,又說道:“這就要到了。”
像是要驗證他的話一樣,幾分鐘之后,咔地一聲悶響,我們感覺腳下的地面微微有些晃動,再看從那道狹長縫隙里不停吐出的坡道,已經(jīng)不再移動,如果整個坡道就是軌道,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們所處的山洞降到了最底層?。
埃文斯此時將衣服一整,命令道:“到了,開始行動,記住,任何人不得使用火,以及一切高溫物體!”他對著正擠在一起給梁三包扎的我們,著重強(qiáng)調(diào):“你們在這里用信號槍,這是致命的錯誤,要想活命,記住我的要求!不許用火。行動!”
或許是認(rèn)為我們戰(zhàn)斗力低下,應(yīng)付不了突發(fā)的意外情況,也或許是擔(dān)心我們趁著黑暗逃跑,埃文斯命令手下呈半扇形將我們八個人圍攏在中間,他和疤臉男則親自押著劉越誠跟在最后,我忽然想到剛才那些熒光螃蟹押著群蛇前進(jìn)的樣子,那情形和現(xiàn)在很是相似,不禁有些失笑,只是我們這些人沒有毒蛇的尖牙,沒法反抗。
為了方便,我們也分配到兩支手電照明,一時間,近十支野外手電四射開來,指向四周的黑暗,離遠(yuǎn)看,一定像漆黑雨夜的一豆燈火,十分渺小,隨時可能熄滅在無盡的黑暗之中。
此處的地面十分平坦,但是覆蓋了厚厚的黑白相見的細(xì)小顆粒,很像沙子;踩上去也相當(dāng)松軟,稍一用力,往往就會陷下去一兩寸,腳感像極了海邊的沙灘,走起來也因此很費體力。特別是梁三,這個頗有些張飛或者李逵氣質(zhì)的壯漢只穿著一雙曹燁給他的一次性拖鞋,體重又大,每次提起腳都帶上來一堆沙子,洋洋灑灑,很是費力,他氣惱地把身上唯一的大花褲衩刺啦幾聲,從褲腳處撕下兩條細(xì)布條,往腳上一裹一系,然后抬起腳向我們笑嘻嘻地晃了晃。
我一遍一遍猜想我們前行的路上會遇到什么?是歹毒的機(jī)關(guān)陷阱還是離奇的生物?正在胡亂尋思的時候,鼻子就聞到了一股味道,我心說這梁三的腳丫也太夠味了,這離了兩三米都聞得到?但馬上意識到這不是腳臭味,而是一股有著淡淡苦味的草木清香,時有時無,初入鼻時又酸又澀又苦,但隨后又可以聞到絲絲的清香,像是被擠破的植物汁液的味道。
這個香味先是斷斷續(xù)續(xù),然后時而淡然,時而猛烈,時而綿長時而短促。聞著聞著,心中就涌起些許的憂傷,猶如行走在不見邊際的草原之上,不時遇到小片小片的水塘,那是湖水萎縮后的遺留,中間白花花的鹽堿地反射出亮晶晶的光芒,風(fēng)吹過,草伏低,沒有牛羊,只有發(fā)烏的動物骨骸散落期間,以及偶爾病殃殃飛起的烏鴉,悲哀凄涼的心緒由點滴變得碩大,慢慢凝結(jié)成充盈在天地間的絕望,淚水像背著包袱的小偷一樣想要翻窗而出,逃離這壓抑凄苦的世界。
“兄弟。”曹燁在旁邊叫我,這次出人意料的采用了很親昵的稱呼,他的聲音很低沉:“你為啥參加這次考察啊?”我的腦海里面馬上浮現(xiàn)出于諾的樣子,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但強(qiáng)烈的羞恥感讓一切沉甸甸的,只是張了張嘴,沒有發(fā)出什么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