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清英很得意,也不遮遮掩掩:“來野外,就靠你們這些書呆子能行?不就是兩顆閃光彈,有什么稀奇的,我還有其他的,要不要看看?”說著還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肋下,故作神秘地問大家:“你們猜,這里有沒有一把沙漠之鷹?”
說話時,他的眼睛始終盯著曹燁,很有恐嚇的意味,顯然在報復(fù)剛才曹燁語言上的敵對,看到對方不再言語,艾清英相當(dāng)滿意地哈哈大笑起來。
我摸不清真假,就更靠近曹燁一些,低聲問他當(dāng)時的情況,是不是真有閃光彈?——我自己當(dāng)時正面對著洞壁扯杜心,只是看見一陣白光而已。曹燁表情很復(fù)雜地朝我點點頭,算是默認(rèn),但似乎此時不想多說什么。
我心中也是一涼,突然意識到這艾清英不僅是個紈绔富二代,更有可能也是目無一切的法外狂徒,還真得考慮離他遠(yuǎn)一些,干完離手,絕不糾葛。
而曹燁自知丟了面子,更不想糾纏這問題,開始心有旁騖地前看后看,揮舞著手電在四周空曠的黑暗中掃來掃去,漫無目的,但漸漸的,他的手電開始固定在一個點上不再移動。
忽然,他站定身子,高聲叫道:“大家停住。”
大家不知怎么回事,猛得停住腳步,一臉不解地看著他。蒼白的手電光不時閃過,曹燁一臉嚴(yán)肅,看到大家都看向他,才一字一頓說道:“我們好像沒有動!”
“什么意思?”眾人一下沒有明白過來,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太明白曹燁說得是什么意思。
見到大家無頭蒼蠅般的樣子,曹燁將手電往腋下一夾,拍了拍手,向大家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們似乎沒有往前走。”
“放屁。”梁三仗著艾清英的氣焰,對曹燁是越來越不客氣了,現(xiàn)在直接斥責(zé)道:“老子腳板子都快磨穿穿了,你瓜娃子說我們沒動噻?”說著抬起自己毛茸茸的光腿將腳掌亮給大家,剛才逃跑的時候他嫌沒系鞋帶的鞋子礙事,直接給甩到了一邊,現(xiàn)在腳掌上面已經(jīng)被碎石磨得觸目驚心,割開的細(xì)小傷口比比皆是,血還兀自滲個不停,細(xì)小的沙礫被血液粘在腳上,甚至還有不少擠進(jìn)了傷口之中,而就這樣走著,這個糙漢竟沒有任何的抱怨和不滿,有點硬漢的樣子。
曹燁看了梁三的腳,沒有在意他剛才的惡劣態(tài)度,反而從自己包里摸出一雙酒店常用的一次性拖鞋,遞給梁三,示意他湊合一下。梁三愣了愣,倒也不推辭,套在腳上長長“吁”了一聲,像很舒服的樣子。
曹燁這時接著說:“我們順著這個坡道少說走了有半個小時了吧,到現(xiàn)在還沒見底……”
“這沒什么吧,可能這坡道很長啊。”我說道,大家也都這樣想,沒覺得有什么奇怪。
“不對。”曹燁來了精神,又習(xí)慣性地拍了拍手,然后比劃著說:“這條坡道的坡度看上去大概不到20度,坡度比大概就是30%左右。”說到這,他看看大家似懂非懂的表情,便解釋道:“就是說,每當(dāng)我們走100米,高度大約會下降30米左右。”
曹燁又停了會,然后像老師教學(xué)生般上起了課:“注意這是前提啊。然后,我們下坡的速度不會太快,差不多也要達(dá)到時速3公里左右,半個小時就是走了1.5公里,我們向下走的垂直距離也應(yīng)該達(dá)到450米……”
剛說到這里,梁三又忍不住了,嘟嘟囔囔道:“這啥子意思嘛?算算術(shù)呢?老子是粗人,聽不懂花花繞嘞東西!書呆子說話就是繞來繞去。”也許是一雙鞋的原因,對曹燁的態(tài)度并沒有那么惡劣了。
艾清英也頗不耐煩,高聲道:“說重點,說重點。”
曹燁自恃有所發(fā)現(xiàn),見他們?nèi)绱瞬恍迹淅洳辉僬f話。我自忖此時不是慪氣的時候,便拉了拉曹燁的衣袖,然后故意大起聲音問到:“你說的道理我們明白了,可你為什么說我們沒有動?”
曹燁抬起手臂,指向斜下方那處三角形的光亮道:“我們剛進(jìn)入這里的時候,那個洞口就在咱們的斜下方,沒錯吧。”見大家點著頭卻又迷惑不解的樣子,他朗聲問到:“可是咱們走到現(xiàn)在,垂直下降高度將近500米,可是那個洞口還在我們的斜下方,角度一點沒變。”
我隱約明白了他說的意思,詢問道:“是不是我們最開始是俯視那個洞口,隨著我們往下走,我們應(yīng)該逐漸平視那個洞口了?”
“Bingo,那個洞口在我們視野的位置會發(fā)生明顯變化。”曹燁很興奮,一邊蹲在地上畫圖一邊夸贊我說:“還是司徒兄心思敏捷。”說著還趁空向我伸了大拇指。
我汗顏不已,這曹燁夸自己的水平真的不低,圖也畫得很簡要清晰——就是一個直角三角形和三角形外的一個圓點,三角形的斜邊代表著我們走的坡道,圓點代表露光的洞口,他在斜邊上點了兩個點,然后用兩條虛線分別連接到三角形外的圓點,代表我們看到圓點的視線角度,一目了然。但我還是有些疑問,指著代表洞口的圓點問到:“那有沒有可能是距離的原因,我們離那個洞口比較遠(yuǎn),即使我們下降了比較多,也分辨不出什么變化。就像有首歌說月亮走我也走,月亮送我到村口”
“有這種可能。”曹燁信心十足的說道,“但是,我們距離這個洞口一定是很遠(yuǎn)才能實現(xiàn),至少要十幾公里以上,你能想象一個直徑如此寬闊的巨型山洞嗎?”
“什么事都有可能。”艾清英接過話,一如往常沒有跟著曹燁的思路走,而是又提出了一個想法,幸虧不是他念念不忘的靈異玄學(xué)和鬼打墻。他將代表洞口的圓點抹掉,然后再三角形斜線的下端畫了一個圓點說:“如果洞口就在這條坡道的盡頭,我們再怎么走,看它的角度都不會發(fā)生變化,這么簡單的幾何概念你們都想不到?所以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啊,還挺自以為是的……”
曹燁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艾清英,嘆了口氣,很是無奈的樣子,覺得這個質(zhì)疑簡直不值得一駁:“拜托,能不能別為了反對而反對,你看一眼,那個洞口和我們這條路是在一條直線上嗎?”
事實顯然站在曹燁這邊,誰都看得出那個三角形的光亮并不處于我們腳下斜坡的端頭,而是在略上方的位置。但艾清英依然對此不以為意,擺擺手說:“那就真有可能又碰見鬼打墻了,梁三,還有尿沒?”
幸虧梁三一臉訕笑,尷尬地表示自己沒有了,估計也就是硬擠也就幾滴,不知道有沒有什么效果,說著還用惡狠狠的目光看向跟著自己的兩個小弟,也只看見兩個不停搖晃的腦袋。
艾清英開始翻包,說:“要想知道怎么回事,我們就點亮點,親眼看一看。”
梁三討好的樹起大拇指,說:“艾總還有閃光彈?那玩意有用,還是艾總深謀遠(yuǎn)慮。”
艾清英聽到吹捧,反而白了他一眼,模仿著剛才曹燁的語氣,揶揄道:“拜托,能不能有點腦子,閃光彈一閃,你自己能看見個毛啊,你是不是傻啊。”說著,從自己包里竟翻出一把黑黝黝的物件,炫耀的對著我們晃了晃,那赫然是把手槍。
“所幸不是加特林。”我故作輕松拍著胸脯,對曹燁和杜心說,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了安慰他們還是安慰自己。曹燁努力笑笑不說話,杜心則依然心不在焉,自從進(jìn)入山洞,她就很奇怪,沉默不語,心事重重,而我們也只是當(dāng)她被嚇到了,并不在意。
此時艾清英已經(jīng)往手槍里填東西,我的注意力馬上又轉(zhuǎn)移過去。只聽他說道:“別害怕別害怕,就是個信號槍,只不過樣式比較真??茨銈兊臉幼樱€真害怕我掏出真家伙???”說完獨自哈哈笑了起來。
很快,艾清英裝好照明彈,雄赳赳氣昂昂向前走了幾步,舉起手臂指向深邃的黑暗,就要扣動扳機。
忽然,幾道光柱毫無預(yù)兆地打在我們身上,黑暗中突然的高光刺得我們睜不開眼睛,幾聲尖厲的喝止隨之而來:“停??!不許動!不許開槍!否則我就開槍了!”聽上去像莫名其妙,但顯而易見是嚴(yán)厲的威脅。
我用手遮住眼睛,努力追尋光柱的來源,還沒有分辨清楚,就聽見從坡道的下端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很快,幾個身影散開,似乎已經(jīng)將我們圍在了中間。
“是誰?你們是誰?你們要干什么?”我們一行八人遭此突變,不知怎么是好,只好舉著手臂遮住眼睛七嘴八舌地亂喊,奢望借此壯一壯聲勢,但得到的卻是幾句惡狠狠地咒罵和突然出現(xiàn)在背部和臀部的痛感,像是什么硬邦邦的棍子狠狠敲擊在了身上。
“蹲下!”他們中的一個人大喝一聲,透著不允許反抗的壓迫力,我搞不清具體狀況,但還是莫要惹惱他們的好,便拉了拉身邊的曹燁和杜心,率先蹲了下來,眼睛不再被手電光線直射,便看見旁邊出現(xiàn)了幾只腳,均是靴筒高高的野戰(zhàn)長靴,褲腿一水深深扎在靴子內(nèi),再往上則貼著大腿外側(cè)有一個深色的皮套,越看越像電視上看到的那種裝手槍的槍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