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飛機上,一個面容有些病態(tài)的少年猛然間驚醒,大汗淋漓,蒼白的面龐上略過一絲痛苦的表情。
“老大,您又做噩夢了。”坐在旁邊的一位男子,一臉擔憂。
“沒事。”少年搖了搖頭,淡淡道:“快到臨安了吧?”
“快了,航班還有半個小時。”男子恭敬道。
少年閉目,身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絲不怒自威的氣勢,淡淡的話語也是在心頭響起。
“媽媽,很快就能為你報仇了啊!”
……
江寧省,臨安市。
白云機場里走出來兩個人,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其中一個是位少年,面色蒼白,身材薄弱,似乎風一吹就能把他吹倒似的。
另一人則是位生猛無匹的年輕男子,身材高大足足有兩米,氣息兇悍,偶爾流露出來的犀利眼神讓人心顫。
“終于回來了,故土。”瘦弱少年望著熙熙攘攘的街道,心潮翻涌,目光復(fù)雜。
一陣風吹來,他的身體晃了晃,咳嗽了兩聲,捂著嘴的手帕上全是血跡。
“您的身體……”
見狀,威猛男子頓時一驚,眼中滿是擔憂。
“無妨,乘坐飛機太久的緣故,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就好。”蘇銘微微一笑。
項猛這才放下心來,看了一眼手機,說道:“后天,臨安王燕青將在至尊敦煌大酒店擺下九百九十九桌宴席,邀請了臨安各界有頭有臉的人物,為您接風洗塵。”
“不去了。”
面對如此盛大的接風,蘇銘的回應(yīng)只有淡淡三個字。
項猛微微遲疑:“臨安王畢竟是這里的地頭蛇,我們……”
“地頭蛇又如何?”
“嗯,我回絕他。”
是啊,以蘇銘現(xiàn)在的身份,去,是燕青的榮幸。不去,燕青也說不出什么。
五年戎馬,蘇銘立下了無數(shù)的功勞,功勛卓著,無人能比,有著‘華夏長城’的美譽!
北方有萬里長城,南方有蘇銘,一個人便是一座長城!放眼華國,誰能獲此殊榮?
“項猛,查到我父親失蹤的線索了嗎?”蘇銘問道。
九年前,父親把他托付給一戶林家人撫養(yǎng),之后就杳無音訊,這始終是蘇銘心中過不去的一道坎。
在林家呆了四年,在戰(zhàn)場上征戰(zhàn)了五年,他始終沒有找到父親的下落。這次他在戰(zhàn)場上受了傷,回來休養(yǎng),自然要調(diào)查一下父親的事情。
“有一些線索,似乎就隱藏在這臨安城之中,不過我還需要深入調(diào)查。”項猛皺眉道。
“嗯。”
蘇銘微微點頭,隨后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的說道:“再查三個人,當年害死我媽的三個人!”
“王興龍,王興虎,王興豹!”
十年前,因為那場鄰里糾紛,還是孩童的蘇銘,眼睜睜的看著媽媽陳秀琴被王家三兄弟打死。倒在地上血淋淋的媽媽,一直是他這些年的噩夢!
十年過去了,蘇銘始終無法釋懷,仇恨反而越積越深,幾乎每天都要做噩夢。
如果對方是錯失殺人,受到法律的懲罰,這些年蘇銘也該釋懷了,但并不是!
他的媽媽,被王家三兄弟圍著亂棍打死!活活的打死!
事件的起因很簡單,陳秀琴從王家的門前經(jīng)過,老二王興虎追著陳秀琴吐口水,一邊吐口水一邊罵她瘋婆子。
陳秀琴氣不過,就回罵了王興虎一句,結(jié)果王興虎上來就動手,陳秀琴還手了,跟王興虎扭打在一起。
王家老大和老三聞訊趕來,手持著木棒,圍著陳秀琴一頓暴打——致命傷是頭部,王家老二一棒子狠狠的砸向了陳秀琴的太陽穴。
陳秀琴血流滿面的倒下,從此再也沒有站起來。
整個事件蘇銘全程目睹,但是當時幼小的他,面對如狼似虎的王家三兄弟,又能改變什么?
他印象最深的一句話就是,王家三兄弟在毆打媽媽的時候,王家父親王鴻喜嚷嚷道:“往死里打,出了事有老大扛著!”
王家有權(quán)有勢,兒子多,三兄弟號稱龍虎豹,平日里在村里囂張慣了。在以前的農(nóng)村,誰兄弟多誰就橫!
王鴻喜能說出這種話,也不足為奇。
事實也確實證明,王家確實把這件事扛下了。
后來王家判了,老小被判了七年!
這,是蘇銘無法釋懷的主要原因。
當時毆打媽媽的是王家三兄弟,為什么只判了王家老小?蘇銘親眼目睹,媽媽頭上的致命傷是王家老二打的,判決書上為什么說是老三打死的?
后來蘇銘才明白,王家老小那年十七歲,未成年!是用來頂罪的!
而王興虎這個始作俑者,這個殺人兇手竟然沒受到任何懲罰,繼續(xù)在村里橫行霸道!
最讓蘇銘無法釋懷的是,明明王興豹判了七年,卻只蹲了一年就出來了!
蘇銘永遠也無法忘記那個下著毛毛細雨的上午,王興豹出來后,在他家門口得意洋洋的沖著蘇銘狂笑。
“一年牢飯,換一條命,不虧!蘇銘,你媽白死了!”
蘇銘當時哭了一天一夜,但是他那時候還是個孩童,沒有任何的力量能為媽媽報仇!
其次就是賠償了,當時判決書上王家要賠償蘇家5萬喪葬費,結(jié)果趾高氣揚的王家卻只甩給了蘇家五百就算了事,父親上門討要卻又被王家兄弟暴打一頓!
滔天冤屈!
如何洗刷?
蘇家無錢無勢,連母親下葬的費用都是借來的,又哪里有錢去請律師跟王家斗?
這天大的委屈,蘇家只能打碎了牙齒往肚子里咽。
更讓人心寒的是全村的人都幫著王家做偽證,說是陳秀琴先動的手,先罵的人!
王家人有權(quán)有勢,在農(nóng)村就是誰有權(quán)有勢向著誰說話,這是一個事實。如果說蘇銘家有權(quán)有勢,老百姓都會向著他們說話。
王家的老大王興龍,是他們翠平鄉(xiāng)的副鄉(xiāng)長,聽說跟主審的法官是老同學。
后來,蘇家承受不了這份冤屈,蘇銘的爺爺抑郁成疾,撒手人寰。父親蘇炳權(quán)把蘇銘托付給城里的一戶人家,整個人就不知所蹤。
……
“老大,您怎么了?”
項猛微微一驚,隱隱從蘇銘的眼中看到了一些淚花。
“沒什么,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蘇銘擺擺手,道:“項猛,我打算回村祭祖,這幾天準備祭品,我爺爺生前喜歡喝酒,最大的愿望就是嘗嘗茅臺酒的滋味。”
“是!”
至于媽媽——
不替媽媽報仇,蘇銘沒臉去媽媽的墳頭。
“再買輛車,咱們到哪里也方便!”
“是!”
……
安排好了之后,蘇銘就打了一輛出租車回老家。
老家是蘇王莊,在臨安市近郊,算是一個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最近幾年發(fā)展的不錯,家家戶戶都開上了小轎車,其中不乏一些奔馳寶馬之類的豪車。
離家九年,蘇銘近鄉(xiāng)情更怯,雖然如今地位尊崇,卻沒帶隨從,孤身一人。
沒有衣錦還鄉(xiāng)的榮耀,也沒有車隊開路的排場。那樣對他來說,實在是太小兒科了。
家鄉(xiāng)就是家鄉(xiāng),無論在外面是什么地位,歸來仍是少年!
“咦,你……你是蘇銘那小子?”村口一個穿金戴銀的中年婦女打量了蘇銘半天,驚訝的問道。
雖然這么多年過去了,但是蘇銘的長相并沒有太大的變化,只不過少了稚嫩和青澀。王秀春看了半天,還是把他給認了出來。
“王嬸?”蘇銘微微一笑,心中生出一股親切感。村頭小賣部高嗓門的王嬸,是他童年的記憶之一。
王嬸一臉驚喜,說道:“哇,蘇銘你這小子離開家好多年了。這么久沒回來,一定是在外面發(fā)了大財吧。小時候王嬸可是最疼你了,你這次回來——”
話說到一半,王秀春的聲音就戛然而止,因為她看到了蘇銘身旁的那輛出租車。
“你是打出租回來的?”王秀春臉上的喜悅瞬間消失了大半,語氣也是變得有些生冷。
“嗯。”蘇銘點點頭。
王秀春頓時一撇嘴,胖臉上掠過一抹鄙夷之色:“怎么沒開車,是不是車子壞在半路上了?”
“我沒有車。”蘇銘搖搖頭。不過他已經(jīng)讓項猛去買了,項猛辦事雷厲風行,估計很快就能開回來。
他不缺錢,錢對他來說只是一串無用的數(shù)字而已。
聞言,王嬸臉上的鄙夷之色更濃了,一臉嫌棄的說道:“哎呦,我還以為你在外面混的多好,今天衣錦還鄉(xiāng)呢,原來是個窮逼啊,連車都買不起!呵呵,王嬸小時候真是白疼你了——”
蘇銘淡淡一笑,對于王嬸的話毫不在意,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又怎么會跟王嬸一般見識,更何況這個人還是他的鄉(xiāng)親。
“大家快來看啊,蘇銘那個傻小子回來了,打出租回來的……”
王嬸的大嗓門一吆喝,坐在小賣部前打牌的村民紛紛涌了過來。
望著一個個熟悉的臉龐,蘇銘心中暖洋洋的,這些都是他的鄉(xiāng)親們吶。
“秀姑好,三叔好,蘇嬸——”
凡是認出來的,蘇銘一個個問好。
然而,這些鄉(xiāng)親們跟王嬸如出一轍,知道蘇銘是打車回來的之后,眼中的熱切已經(jīng)變成了冷漠和鄙夷。
這時候,一輛黑色的奧迪A6L開了過來,在村口停下。
望著那明晃晃的車身,不少村民的目光都是變得羨慕。
王嬸笑呵呵的說道:“這是王瑤那丫頭的車,五十多萬買的,這丫頭在臨安市一家大公司做高管,這些年沒少掙錢,也算是有錢人了。除了蘇銘,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一個個都出息了啊……”
王瑤?
在蘇銘的印象中,那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是蘇王村的村花。小時候,兩人的關(guān)系很不錯,蘇銘也一直暗戀王瑤。
當然,這些事在現(xiàn)在看來,已經(jīng)很淡了。
車門打開,下來一個非常靚麗的年輕女人,顯瘦的黑色半身裙,清新的條紋襯衫,充滿OL風的成熟和清爽。
一頭披肩的長發(fā),側(cè)分的劉海很好的修飾五官,配上小巧精致的耳環(huán)更顯迷人氣質(zhì),驚艷修長的雙腿光潔如玉,再配上前凸后翹的身材,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蘇銘,聽說你回來了,這些年在外面怎么樣?”王瑤走向蘇銘,一股好聞的香氣傳來。
“還行。”蘇銘微微一笑,從王瑤的眉宇間看到了一抹憂愁,似乎有什么煩心事。
看了看蘇銘簡單樸素的衣著,王瑤眼中隱隱閃過一絲失望,這么多年過去了,蘇銘貌似混的不怎么樣。
“呵呵,什么叫做還行?瑤瑤,這蘇銘是打出租回來的,十來萬的汽車都買不起?;斓牟罹突斓牟顔h,在鄉(xiāng)親們面前裝什么?”王嬸一臉譏笑的說道。
“王嬸,這么說就不對了。有些人就是不喜歡開車,打出租也不一定就說明混的差。”
看在以前的關(guān)系上,王瑤替蘇銘說了一句話,不過眼中的失望之色更濃了。九年沒見,如果蘇銘風光了,或許可以幫她解決一些麻煩,但是現(xiàn)在看來……
王瑤農(nóng)家出身,卻能在臨安闖出一番天地,精明與理智更勝過她的美麗。她清楚的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該如何去做,可以說很現(xiàn)實。
雖然在一個村長大,但是她現(xiàn)在跟蘇銘已經(jīng)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吹教K銘如今這樣,王瑤也失去了攀談的興致。
她正想找個借口離開的時候,蘇銘卻忽然開口了:“王瑤,你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煩事。”
“你怎么知道?”王瑤望了一眼蘇銘,表情略微有些驚訝。
“都寫在臉上了。”蘇銘微微一笑,說道:“說吧,什么事,我可以幫你解決。”
蘇銘這么說已經(jīng)算是很謙虛了,臨安王在他面前都是螻蟻一般的存在,在這里沒有什么事是他解決不了的。
然而這話落在王瑤耳中就不一樣了,通過王嬸的話和自己的觀察,她能夠看出來蘇銘如今生活的并不怎么樣,卻大言不慚的說幫她解決麻煩。
對于這種沒有實力卻想要充大頭的人,王瑤向來很反感。她望著蘇銘的眼神,失望之余不禁多了一絲鄙夷。
“不必了,我遇到的麻煩,你解決不了。”
說完,王瑤連招呼都沒打就直接鉆進車里,黑色的奧迪A6L緩緩的駛進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