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這邊的林子之后,過去又是一片房屋,這種感覺像是從一個村子到了另一個村子的感覺,只不過到了這邊之后,何遠發(fā)現這里是一個窯口,被房屋遮著,大大小小有六七口。
何遠見了說了一聲:“這里也是一個窯口?”
馬鎮(zhèn)的窯口何遠幾乎都去過,可是他的印象里卻并沒有這樣一個窯口存在,而且看這些窯口的樣子都廢棄好些年了,甚至有一兩口頂都塌了半邊,但是無一例外的,即便是已經廢棄的窯口,窯洞的口子也是被封起來的,不知道為什么。
何遠自己就是做這個的,他也見過廢棄的窯洞,一般都是不封口的,要么拆了要么就這樣荒廢了,可是廢棄的窯口連洞口子一起封了,還真是第一次見。
但也不是全部的洞口都封了,有一個窯洞的口子開著,卻不是沒有封,而是被破壞了,從外面能明顯看到被破壞的痕跡,而且看樣子還是從里面破壞的,就像何遠自己從那個囚著自己的窯洞里出來一樣。
身旁的這個人也看了出來,他說:“這個口子似乎是從里面打開的。”
說著他就走到了窯洞的口子邊上試圖看看里面有什么,何遠緊隨其后,只是里面黑洞洞的,不怎么看的清楚。這個人直接進了去,何遠站在洞口觀察了里頭,只見里頭零零散散地有幾個先前見過的掛在樹上的陶罐,當他看向墻邊上的時候卻猛地嚇了一大跳,因為他看見墻邊上,都是人。
看見的同時他幾乎同時出聲:“這些人是……”
而這個人這時候已經站在了這些人的旁邊,他說:“都已經變成碳人了。”
何遠心里嘀咕,難怪這里一個人都沒有,整個窯口也荒廢了,原來是人都被悶在窯里燒死了,成了碳人。
何遠自己也進到窯洞里來,里面給人一種很壓抑的感覺,氣味也不是很好聞,和一般燒瓦磚的窯洞味道也不一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理原因。
何遠想起窯心房前頭的那一具碳尸,就說:“難道那具碳尸就是從這里跑出去的?”
何遠才說完,卻聽見窯洞里清晰地回答了一句:“是。”
可是這個聲音不是和他一道的這個人的,何遠一時間沒聽出來,還接著說了一句:“你怎么這么肯定,你是不是親眼看見過?”
他邊說邊看向眼前的這個人,卻發(fā)現眼前的這個人正用一種很詭異的眼神看著自己,這種古怪詭異的眼神讓何遠很快意識到剛剛的這個回答并不是他答應的,而是來自窯洞里的——碳尸!
何遠嚇得退了幾步,他看著環(huán)著墻站著的這些碳尸,和這個人說:“我們先出去再說。”
但是這個人卻沒有搭理他,而就是那樣愣愣地站著,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何遠見他沒有答應自己,就又喊了他一聲:“你怎么了?”
但這個人依舊沒有任何回應,何遠見他這樣像是魔怔了一樣,就走上前兩步拉了他一下,問他說:“你沒事吧?”
這個人被何遠這么一拉猛地回過神來,卻是用有些迷茫的眼神看著何遠,然后何遠聽見他說了一聲:“我以前好像來過這里。”
何遠聽了問他:“你想起什么了?”
他看何遠的眼神也逐漸變得深邃起來,最后眼神徹底變成了像是一潭靜謐的湖水一樣,深邃而不見底,只聽見他說:“我想起我的名字了。”
他看著何遠,何遠只覺得眼前的這人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有些陌生的感覺,但他還是問他:“那你叫什么?”
他說:“薛一陽。”
何遠并沒有聽過這個名字,而且薛這個姓在馬鎮(zhèn)也不常見,似乎是外面的姓氏,何遠對他叫什么并沒有什么想法,他唯一好奇的是為什么在這里頭,他忽然就想起自己的名字來了?
似乎是和這些碳尸有關,何遠是這樣覺得的。
接著薛一陽指了指身后的人形槽和何遠說:“這個窯里用的是人祭祀,而且已經不見了。”
何遠見過這樣的人形槽,薛一陽說的沒錯,如果用的是牲畜祭祀,那么這個槽應該是牲畜的形狀,不會是人形的,所以何遠接過薛一陽的話說:“也就是說這個窯口的‘泥菩薩’已經逃出去了?”
薛一陽皺了下眉頭說:“或許這就是這里為什么會變成這樣的原因。”
不過很快何遠發(fā)現窯洞邊上這一圈碳人中有些不大對勁,其中有一個,似乎不大一樣。他走近了一些去看,到了跟前才發(fā)現這個的臉被蒙了起來,而且到了跟前就發(fā)現這和旁邊的碳人很不一樣,為了確認何遠用手摸了摸,果真眼前這具碳尸身子就像石頭一樣硬,根本不是碳。
發(fā)現這個何遠驚了一下,他喊了一聲薛一陽說:“這是不是就是本來應該在墻壁上人形槽里的那個祭祀的泥人俑?”
薛一陽聽了也到了跟前,他看了看說:“不是。”
何遠見過這個東西,在自家窯口的時候也是一模一樣的一個,而且當時來買血瓦的那個人也說這就是傳說中的“泥菩薩”,后來于二伯也確認了。
現在薛一陽說不是,何遠就有些疑惑了,他問:“不是?”
薛一陽似乎對這個很在行,他告訴何遠說:“這是山尸,是泥哨子和山繭燒成的,你看他的身體,根本不是陶泥涂在人身上之后燒成的陶,所以根本不可能是祭祀窯口的泥菩薩。”
何遠知道泥哨子,但是卻沒聽過山繭的說法,他問薛一陽:“山繭是什么?”
薛一陽說:“你家也是燒窯的,你知道伐木的禁忌嗎?”
何遠說:“現在的窯口基本上都不自己去伐木了,都是馬幫運進來,我們只管泥田采泥。”
薛一陽說:“深山里的松木,因為常年吸收陰氣和地氣,有很少的一些松木里面會生出蠶繭一樣的東西,小的有指甲蓋大小,大的有拳頭那么大,這就是山繭。山繭是不能燒的,人要是聞到了燒山繭的煙就活不了了,會全身僵硬如石頭一般,所以上山伐木最怕的就是伐到了有山繭的松木。后來有人發(fā)現,如果把泥哨子和山繭同時放在密封的窯里面燒,泥哨子會像人吸旱煙袋一樣把山繭的碳煙全部吸進去,最后變成比石頭還硬的山尸。”
何遠問:“你是說泥哨子會自己呼吸?”
薛一陽點頭說:“是的。”
何遠又問:“那山尸有什么邪門的地方沒有?”
薛一陽沉吟了一下說:“山尸本身就是一種邪門的東西,只是關于山尸的事很少,據說它和泥菩薩的成因有關。”
后面的薛一陽也說的不明不白,何遠聽了個大概,也就不說話了,他又看了眼前的山尸,蒙著黑布,因為年代久遠的關系,黑布看起來都有些風化了,他問說:“那這具山尸臉上蒙著一塊黑布又是什么意思?”
薛一陽自己也沒見過這樣的場景,只是猜測著說:“或許是他的臉有問題?”
這一次倒是薛一陽先動手拿掉了蒙在山尸臉上的黑布,當看見山尸的臉的那一刻,何遠只覺得這山尸的容貌真的是太逼真了,活脫脫就像是一個人死后變成的模樣,而且這山尸的模樣,像極了一個人——耿白。
何遠情不自禁地出聲:“怎么會是他?!”
薛一陽問:“誰?”
何遠說:“于二伯的養(yǎng)子,耿白。”
薛一陽好似沒有聽過這個人:“耿白?”
不只是薛一陽疑惑,何遠自己心里也犯疑,怎么這樣一個山尸好端端地就是耿白的模樣,他忽然想起窯洞里的那具山尸來了,當時也沒仔細看他的臉,現在回想起來也想不起來了。
于是何遠問薛一陽:“山尸是不是會和特定的某個人長得非常像的?”
薛一陽沒有回答何遠,而是看著眼前的山尸在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何遠見他這樣,就沒有繼續(xù)說,好一會兒了薛一陽回過神來,他才說:“我們先到別的地方去看看。”
之后何遠和薛一陽從窯洞里鉆了出來,何遠看了旁邊的幾個封起來的窯洞,他說:“會不會是整個村子的人,都被封在這些窯里頭,燒成了碳人?”
薛一陽說:“你看這里一共有七個窯洞,可是唯獨這一口的封口被破壞了,你還記不記得,在前面的泥菩薩像前頭有一個躺在地上的碳人,所以我又兩個猜測,第一是這個封口和這個碳人的出現在那里有關,第二就是和本來應該封禁在窯洞墻壁上的泥菩薩人俑有關,但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好兆頭。”
何遠知道薛一陽的言下之意,他暗暗吸了一口涼氣,先前只是覺得這里處處透著詭異和古怪,可是現在卻真真實實地能感覺到有危險蟄伏在身邊,甚至下一秒要面對的,就是死亡。
所以何遠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在何遠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薛一陽卻問他:“你要找的東西找到了嗎?”
何遠自己依舊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么,他疑惑地看著薛一陽:“我要找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