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羽本來就閑著沒事兒，遠(yuǎn)遠(yuǎn)地在那邊瞅著，若是別人，肯定是看不清也聽不清，但是這一切落在他的眼里，卻連刀尖底下最細(xì)微的地方都看得一清二楚。
熟練而單調(diào)重復(fù)的動作，在曹羽的眼里已經(jīng)連成了一條條線，從起到落，每一次有什么差別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一會兒之后，不但上了解了對方的動作之間的穩(wěn)定性，還能找出他在哪些地方?jīng)]有處理好，出現(xiàn)了失誤，從而讓這道絕味脫骨魚沒有那么完美和完整。
曹羽暗暗感嘆著，他這是得了一雙什么眼睛啊，連這都能發(fā)現(xiàn)，不過這可是個意外之喜，雖然不指望著做廚師，可俗話不是說了嗎，藝多能壓女兒身……呸，藝多不壓身嘛。
后廚待了半天也是無聊，忙的時候也是忙著干一些雜活兒，相當(dāng)無趣的工作，但曹羽卻一點兒都不覺得悶，沒事兒就觀察著楊大海和他徒弟張喜的手藝。
別的人當(dāng)然也有長處，可是相比起來，這兩個人身上的破綻就要少一些，尤其是楊大海，刀工上面真的是一流。
他還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就是楊大海在教導(dǎo)張喜的時候，似乎有意無意地把一些細(xì)微的動作給教出了一點點問題。
這么學(xué)下去，表面上看還真是似模似樣，可是真要是楊大海從此一撒手，張喜恐怕就只能成一個二把刀的手藝了。
嘿，這貨還學(xué)著老輩子的規(guī)矩，傳藝留一手，卻不知道他的手藝已經(jīng)在一天之內(nèi)，被曹羽給看了個干凈。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董雨薇來到了后廚，一眼就看到了正在那里洗菜的曹羽，秀眉不禁皺了起來。
“怎么回事？”董雨薇沉著聲音問道，“楊師傅在哪里？”
那邊馬上就有人把楊大海給叫了過來，那貨顛兒顛兒地跑過來，一身的肉都跟著在跳舞：“怎么了董經(jīng)理，有哪兒出問題了？”
董雨薇看著他：“菜沒有問題，我就是想問一下，曹羽是怎么回事？我專門交待過，讓他跟著楊師傅來學(xué)手藝，就算是你不準(zhǔn)備傳授他什么，至少也不能只是讓他洗菜吧？”
“這個……”楊大海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董經(jīng)理你還年輕，不知道咱們這一道上的規(guī)矩，我們學(xué)做菜，都是從洗菜開始的。”
“是嗎？”董雨薇淡淡地望著他，“那是你們那時候的規(guī)矩，現(xiàn)在我的酒樓里面，就得用我的規(guī)矩，我們這里有專門的雜務(wù)工，曹羽我是按廚師請過來的，你讓他洗菜就等于是在浪費酒樓的工資！”
楊大海被這個大帽子壓得有點兒不舒服，忙向著曹羽使了個眼色：“這也不是我非讓他干的，是他自己覺得別的都不會，就挑點兒能干的先干著，不信你問問他，是不是這樣？”
“是這樣嗎曹羽？”董雨薇轉(zhuǎn)頭望過去。
“是是，是我自己要干的。”曹羽忙點頭。
董雨薇眉頭更加皺了一下，楊大海卻忙道：“你看董經(jīng)理，我沒有說謊吧？都是他自己要求的，實在是他也干不了別的，您雖然是經(jīng)理，可是后廚這事兒的確不是誰都能干的，我們也不能亂來啊。”
“對對，楊師傅跟我說了，怕我把倒霉氣都傳給菜里，所以只讓我洗菜，不過我想著吧，洗菜也是摸菜的，要不然改天讓我去燒火算了，這樣還能把霉氣當(dāng)煤氣燒，說不定咱們酒樓能更旺呢。”曹羽又接著道。
“你胡說什么？”楊大海一瞪眼。
董雨薇哪里還聽不明白，頓時臉色就難看起來：“楊師傅，是誰說曹羽身上倒霉的？星月酒樓是我的，這地方我說了算，你明白嗎？”
“明白明白！”楊大海心里早就翻了臺的祖宗，可是嘴上卻不敢真的開嗆。
“那就好，我再說一遍，曹羽來這里是做廚師的，他不會的，你們就教給他怎么做，但誰也別把他當(dāng)成是雜工使喚！”董雨薇非常生氣。
盡管她和曹羽只是名義上的夫妻，盡管這些人都不知道，可他們也太不把自己的話當(dāng)回事了。
從這一點上來看，如果她再不好好立一下威，再過一段日子，后廚的楊大海一幫人都能翻天了，這可不是好兆頭。
待董雨薇一走，后廚里面的人都上議論紛紛起來。
要知道這位美女總經(jīng)理向來都是和氣的，可這次竟然為了一個新來的廚師，硬是把楊大海這位總大廚給訓(xùn)了，聽這火藥味兒，要是楊大海不服軟的話，對方還真是不肯善罷甘休的，這里面……難道有故事？
“哎，你是不是跟董經(jīng)理有親戚？”有人悄悄地問。
“哪有什么親戚。”曹羽自然是不會承認(rèn)的。
老子天天都跟你們總經(jīng)理睡一個屋子，你以為我會告訴你？
“那董經(jīng)理這是吃了什么虎狼藥了，竟然把楊大廚給嗆成這樣子？”那人不解地道，隨即又提醒他，“要是真有親戚還好說，要是沒有的話，你可要小心兒，老楊……”
“咳，說什么呢？都沒事兒可干是吧？用不用我給你們找點兒活兒？”楊大海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怼?/p>
本來還圍在曹羽身邊小聲聊天的幾個，立刻就各自散開，只當(dāng)是剛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曹羽也挑挑眉毛，繼續(xù)洗他的菜。
“行啊小曹，剛來還學(xué)會告狀了？”楊大海走過來，怪腔怪調(diào)地道，“別以為你那點兒小心思我看不出來，可我告訴你，酒樓是董家的，但是我要是不發(fā)話，你還真在這廚房里面干不下去。”
“那太好了楊師傅，你快跟董經(jīng)理說說，我真不是干廚師的料，你讓她把我開了吧？”曹羽誠懇道，“我自己跟她說她不樂意啊，非說讓我試試不行，要不你把我開了？”
“你……”楊大海指著他鼻子，最后還是沒轍，“成，你小子骨頭硬，我就讓你見識一下，廚師不是那么好當(dāng)?shù)摹?rdquo;
曹羽撇了下嘴，哥們兒，我說的是真的啊，從前哥是很想在一個地方能干下去，可是老天爺不答應(yīng)，但現(xiàn)在你要是能把我從這里盡快地趕出去，我是會感謝你八輩祖宗的啊，真的！
他心里這些話對方聽不到，很快就喊來了徒弟張喜：“來，剛剛不是有客人點了松鼠魚嗎？喜子你給做一下，讓曹大廚看看你的手藝，有沒有什么可以指點的地方。”
大家都聽出了火藥味兒來，這哪里是在找什么指點，分明就是在示威。
張喜身為徒弟，師傅發(fā)話了，他自然不敢去違背，馬上就準(zhǔn)備一條鯉魚。
楊大海在旁邊看邊道：“別看這松鼠魚聽著簡單，可是去骨不傷肉，魚肉不余刺，下刀不斷皮，想要做到這一點，沒有在刀上下過功夫是不可能的。”
那張喜做得也算是熟練了，余三十度片魚，再一刀刀豎切，很快就將一條魚處理妥當(dāng)。
雖然廚房里多是看不慣楊大海這對師徒的，可是這一手玩兒下來，還是贏得了一陣叫好，實在是張喜這次有點兒超水平發(fā)揮了。
“看著了沒？你能做到嗎？”楊大海聽著眾人的吹捧，不無得意地看著曹羽。
“嗯，差不多吧。”曹羽點頭，腦子里還在不斷地回憶著剛剛存儲下來的動作路線。
現(xiàn)在他只要稍加注意，這些東西就會深深地印在腦子里，想忘都不一定能忘掉。
“做不到就好好學(xué)，從切……”楊大海說到一半突然反應(yīng)過來，“你說什么？差不多？你再說一遍？”
曹羽那句話本來是本能說出來的，可是這時候也不打算改口了：“是的，我應(yīng)該差不多能做到。”
楊大海氣得牙癢癢：“給他拿條魚來，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做個差不多的。”
“是，師傅！”張喜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
他光是學(xué)這道菜都學(xué)了多長時間了，可這小子上來就說他也差不多能做到，那不是說他這幾年都學(xué)到了狗肚子里去了嗎？
很快，一條活鯉魚扔在了案上。
“怎么樣？用不用來個人給你打下手？”楊大海帶著點兒譏諷問。
“不用。”
曹羽知道這是下馬威，可是既然爺們兒來了，還真不會被這點兒東西給嚇到，想當(dāng)年，老子被雷霹都不怕，這算個鳥窩啊！
伸手從刀架上拿出一把刀來，拎了拎份量：“好像輕了點兒。”
“你以為是孫悟空在選兵器呢？”楊大海笑道。
“湊合著用吧。”曹羽也沒有反駁，手上的刀一晃，一道白光閃過。
刷刷刷……
幾刀下去，該斷處都斷，該連處連，不該傷的地方一點兒都沒有傷。
雖然只是幾個簡單的動作，可是張喜卻看傻了，他心里很清楚，就這幾個簡單的動作，他是練了多長時間才能做得連貫起來，而且到現(xiàn)在也只能算得上連貫，完全不像是曹羽這樣行云流水一樣。
接下來挑魚刺時更是把人的眼睛給晃花，這本來是一個細(xì)致活兒，可是在曹羽的手里卻跟用了機械化一般，完全都是一個流水線作業(yè)，快得大家都看不清楚他是怎么做的了。
等到眾人看他停下來時，以為他開始要切了，誰知這貨只是手一抖，打完收功，所有的一切都已經(jīng)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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