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十萬?”周小靜震驚地擰眉,“你瘋了吧?”
我自己也覺地自己瘋了,手上就三萬塊本錢,卻這樣夸下海口,可看著老婆漂亮的樣子,我再次緊了緊抓在她胳膊上的手指,“我說話算話。”
“好,咱娘倆就給他十天!”丈母娘拍一下手。
老婆周小靜點了下頭,我這才松開手。
丈母娘把周小靜拉到一邊,笑著說,“十天后,你去找大劉的時候,別傻乎乎的就借十萬塊,咱好不容易開一回口,能多借點就多借點。”
我眉頭一蹙,丈母娘什么意思?拿準了我肯定在十天內賺不到十萬塊,已經開始和我老婆談十天后借錢的事了!
“我說了,我會在十天內賺夠十萬塊!”我咬牙切齒地低吼。
丈母娘一副好脾氣地沖我笑,“好,我老婆子相信你。”
嘴里說著相信,眼里卻是濃的化不開的輕蔑。
周小靜似乎覺地有些沒臉,畢竟我是她的男人,被自己媽這樣看不起,她大步走向我,拽住我的胳膊,“走,給你化妝去。”
“化什么妝?”我不明所以。
“乞丐妝??!”周小靜沒好氣地瞥我一下,“腿瘸了,腦子也變地不好使了,是吧?你不化妝,怎么去要錢???”
“我……”真地好想把自己的超能力吼出來,可是因為那三萬塊,我只能閉嘴不言。
該死的三萬塊!
我必須盡快解決這個大麻煩!
化完妝,我拄著拐杖憤憤地離開了家。
走出小區(qū),我就掏出手機,撥了老家的號碼,“喂,爸嗎?我是小凡,我想借點錢。”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傳來聲音,“你要借多少?”
“十萬,可以嗎?”說出那個數(shù)字的時候,我的心是顫抖的,家里的情況我知道,別說十萬,一萬都拿不出來。
“家里的情況,你也知道,馬上就要春耕,種子和肥料錢還沒著落呢……我和你媽剛才還在為你弟大學的生活費犯愁。”
老人的聲音聽上去那樣無助。
我深深地自責,作為家里的老大,走入社會后,不能給家里分擔就算了,反而要搜刮老人。
“我朋友有個賺錢的項目,最多一個月就能回本,運氣好,能有百分之二百的利潤。我看機會不容錯過……”我煞有其事地說著謊話,“我要是沒有十足的把握,是不會跟您二老開口的。”
這句話倒是實話,我雖然沒給家里分擔過什么,卻很少跟家里開口,就連出車禍后的醫(yī)藥費也是我爸自己主動給我的,說是為了讓兒媳婦心里好過點兒,所以我當時就沒拒絕。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好一會兒。
“可是,我們實在拿不出來那么多錢。”老人的聲音帶著哽咽。
我爸媽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這輩子賺錢上沒什么能耐,可是對孩子是真的好,只要能幫的,絕不說半個不字。
這次,他老人家應該是實在沒轍了。
我顫抖著嗓音說,“不是說村頭的老李家在放錢嗎?利息好像才百分之三。”
“去問老李借?”電話里的音量頓時拎起來。
我咬了咬牙,“爸,算我求您,幫我去借十萬塊,就這一次。”
“可要是還不上,老李家的人可是會把咱們的牛和房子都賣了??!”
老李家有兩個兒子,小小年紀就輟了學,到處打架惹事,聽說老大還被抓進去蹲了兩年,放出來后,也找不到活兒干。老李婆子一看,兩兒子都在家吃閑飯,這哪兒行?各種想辦法,結果就看上了農村借貸的行業(yè)。她先是把自己的積蓄拿出來,借給村里需要急用錢的人,收取百分之三的利,她兒子就負責去催還款和利息。
因為她有兩個潑皮兒子,村子里的人都不敢拖欠,結果,還真發(fā)了起來。后來村里的人看這行有利可圖,就有不少人把自己的積蓄偷偷給老李婆,幫著放出去,老李婆從中收取一個點的管理費。
這種貸款,比銀行的利率低,關鍵是手續(xù)不麻煩,去按個手指印就能拿到錢。老李婆也不怕借錢的人不還,因為她家有兩個收款的兒子,要是到期不還錢,沖進家里,豬牛羊,有啥牽啥。
“家里就一頭老牛,我和你媽還想著等春耕完了,拉去賣掉,給你弟做大二的學費。”
老人說著又哽咽住了。
我知道,我爸這是兩頭都放不下。我弟成績好,上的重本,專業(yè)也很不錯,只要順利完成學業(yè),找個體面的工作不難。
老人養(yǎng)孩子,哪個不希望孩子能有出息?我這個老大??飘厴I(yè)就算了,小兒子有能力,總不能因為錢給耽誤了吧?
我的心就跟被火灼般,絲絲拉拉地疼,“爸,這真的是個賺錢的項目。您就信我一次,要是賺不到錢,我,我把我房賣了,給弟付學費!”
電話那頭的老人再一次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我聽到一聲,“好吧,我去給你借錢!”
我松了口氣,卻倍感壓力。
老人把身家性命都壓在了我身上,我萬一不能賺錢……后果不敢設想。
股市還沒開盤,我爸就把錢存進了我的賬戶。
看著銀行卡被存進十萬塊的短信提示,我的手不停哆嗦。
我連續(xù)抽了三根煙,才穩(wěn)住心神,翻出我昨天看好的那支股票。
十三萬的股本,要是每天都漲百分之十,八天我就能賺到十萬。
我再三在腦子里確認漲勢圖,咬牙低吼,“拼了,大不了,回到零點!”
手指輕輕一點,十三萬全部買了看好的那支股。
這天,我連續(xù)不斷地抽著煙,手指都被煙頭硌出好深的凹痕……直到我手機響了,我才發(fā)現(xiàn)手里的煙已經抽到末尾,煙灰落在我的手指上,燙出好大個水泡。
電話是周小靜打來的。
“喂,老婆,你有事兒嗎?”我哆嗦著問。
今天一心都記掛在股票上,沒做好防凍的準備。
“你人呢?我怎么沒看見你在大廟門口?”
我啊地叫了起來,“你去大廟找我了?”
“不然呢。你人在哪里,媽做了午飯,我給你用保溫飯盒帶了點。你找個沒人的角落,我遞給你。”
家里的保溫飯盒還是我們剛結婚那會兒買的。當時周小靜懷著青青,不能外出工作,她就在家給我做飯,然后用保溫飯盒裝上。外賣小哥都是別人吃飯我們送飯,別人不吃了我們才有時間吃,時間也不固定。我又舍不得在外面花錢吃,周小靜一咬牙,就花了一百多塊在超市賣了個保溫飯盒。
想到那時候的我和周小靜,一股又酸又熱的氣流沖上眼眶。
慶幸的是,我在的地方距離大廟不算太遠,我就撒了個謊,“老婆,我在兩站地外的公共廁所上廁所,你稍微等會兒啊。”
我上了公交車。上車的時候,司機和車里的乘客看細菌般,呼啦都散開了。
我把墨鏡往鼻子拉了拉,暗想,反正這些人也不認識我,不用在意。
沒想到的是,老婆周小靜竟然站在公交站牌等我,看見我,兩眼騰地瞪大,然后拎著飯盒,氣呼呼地跑走了。我趕緊跟上,拐杖得得得艱難地拄在地上,打滑了好幾次。
一直走到完全沒人的小胡同,周小靜才停下來,兇巴巴地看著我,“你怎么還坐公交車???不是才兩站地嗎?”
“我,不是怕你久等嗎,天這么冷。”我小聲辯解。
“我現(xiàn)在已經失業(yè)了,等一等又不會被凍死。你坐公交,就要浪費一塊錢,一塊錢在超市都能買一把白菜了,土豆子也能買好幾個。”周小靜懊惱地嘆口氣,把飯盒往我手上一塞,“快吃吧,吃完好去廟門口要錢。剛才我看見廟里進了不少穿貂的香客,今天的生意應該能很不錯。”
我暗暗叫苦,老婆今天來,恐怕不僅是送飯那么簡單。
“你一會兒去擺碗,我去廟里看看,咱們來個一唱一和,看能不能像昨天一樣遇上個出手闊綽又好心的香客。”
果然,我筷子差點兒拿不住,“老婆,咱們這樣不好吧,感覺像在騙人。”
“哪里騙人了,你是瘸子,這是事實啊。你找不到工作,連老婆孩子都養(yǎng)不活,也是事實吧。”周小靜板著臉,“誰讓你在我媽面前夸下???,十天賺十萬,要是不耍些手段,能賺到才怪。”
“老婆,??谑俏铱涞?,我會想辦法的。你回去吧。”我苦口婆心地勸。
周小靜柳眉一豎,“干什么,怕我給你拖后腿嗎?我一個工作了十多年的老銷售,會比你做地差嗎?”
我暗想得,把老婆給惹急了。
老婆剛被老板開了,心里肯定憋著一股火,正沒處撒呢。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怕你凍著累著。”我盡量解釋著。
“你當我愿意來這里找你啊,我是不想你在我媽面前太丟臉而已……你給我爭氣點兒,不然,我媽……”
后面的話,周小靜不說,我也能猜出七八分。
丈母娘看我這個女婿不中用,動了別的心思。可惜,周小靜不喜歡那個大劉,盡管他有錢。以前周小靜跟我說過,那個大劉一口的大蒜味兒,還不喜歡刷牙,衣服上也總有一股汗臭味兒。
包工程的嗎,經常在工地和工人一起干活兒,能干凈到哪里去?
周小靜雖然不是什么白領,骨子里卻有些清高,看不上邋里邋遢的男人。
可是,為了生活,她都能讓我出來當叫花子,不知道她的那份清高還能保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