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十點以后,我再次聽到了哭聲,這次我并沒有害怕,而是有些憤怒,有些無奈。
為什么這些東西都要來找我呢!他們?yōu)槭裁匆屛铱吹侥兀?/p>
我任命的到處去看,到處去找,想把她找出來。甚至,有想跟她評評理的沖動。
但我心里明白,這種事情,既然發(fā)生了,是沒有道理可講的。
我知道,發(fā)出哭聲的,必然是一個女鬼。
衛(wèi)生間,桌子下,衣架后,乃至床下,柜子下,我都找了,都沒有找到。
尋著聲音,我掀起窗簾,窗外一個披散著頭發(fā)的女人,臉色鐵青,正滿臉淚水哭的傷心。
她直直的盯著我,好像我就是那個害死她的罪魁。
我看了一會,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顫抖著聲音問她。
“你為什么在這哭?”
她的眼珠動了動,哭聲也戛然而止。
“讓我進去!”一個尖細的聲音對我說。
我心想,你就在那,我也沒攔著你,進不進來還不是你的自由。
我點頭,說:“那你進來吧!”
她有些意外,但并沒有遲疑,馬上就穿過玻璃,進入了我的房間。
之后,她說了自己的遭遇。
她告訴我,她死的時候有多慘,而且死前沒有吃到東西,所以現(xiàn)在就算變成了鬼,嘴也特別小,吃不了太多的東西。
她現(xiàn)在很餓,需要借用我的身體,讓她吃一頓飽飯。
我同意她借用我的身體吃東西,但是前提是,她吃完東西以后必須離開,不能再打擾我!
第二天早起,我打車前往南湖。
昨天奶奶在夢里告訴我,我要找的人,在南湖等我。
我以前就聽說,南湖下面是個萬人坑。
當(dāng)年棠山地震的死難者,大都葬在那里,后來才將那改建成了南湖。
雖然南湖勢在必行,可我還是有些膽怯。
坐在出租車?yán)铮抑欢⒅嚿系臄[件看。
現(xiàn)在雖然是白天,我還是能在陰影里看到,別人看不見的那些東西。
在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是倒塌的房屋,破碎的瓦礫,縱深的溝壑,衣衫襤褸的游魂。
哭泣聲,哀嚎聲,夾雜在車水馬龍聲中,直往我耳朵里鉆。
司機見我一直緊握著拳頭,又是一副惶惶不安的樣子,問我是不是不舒服。
我搖了搖頭,此時出租車恰好穿過一片陰影。
我看到車子從一片廢墟上穿過,還壓過了一顆埋在水泥板下的人頭。
我的胃里一陣翻騰,差點把隔夜飯吐出來。
我不敢去看,甚至不敢張開眼睛。
“你要是暈車,我這有塑料袋??!”司機怕我吐在他車?yán)?,連忙提醒我。
我仍閉著眼睛,擺了擺手,說:“到了南湖麻煩喊我一下。”
就算閉著眼,還是能聽見各種聲音傳來。
突然,有人拍了我肩膀一下,我嚇的一哆嗦。
司機被我的反應(yīng)嚇了一跳,問我:“你沒事吧?南湖到了!”
我有些尷尬,忙拿出錢,付錢下了車。
出租車絕塵而去,我在南湖外徘徊了很久,一直不敢進去。
因為,我看到南湖里的陰影中,并非墻和地磚,而是破碎的瓦礫,瓦礫中間有一個巨大的深坑。
深坑中塵沙翻滾,滿身是土的鬼魂,一個接一個的從里面爬出來。
有的斷了手,有的斷了腳,有的只剩下半個身體,有的甚至沒有頭。
我知道,他們都是當(dāng)年大地震的受難者。雖然他們變成了鬼魂,卻還是想念家人,不喜歡冷冰冰的地下。
我正躊躇不前,一個長頭發(fā)男孩過來跟我搭訕。
問我為什么站在這里。
見到他,我終于想到了個好辦法!
“我給你錢,你給我當(dāng)一天導(dǎo)游吧!”
男孩聽了我的話先是一愣,隨即笑了,他說:“我不是導(dǎo)游,我只是路過的!”
“你是本地人嗎?”我問。
男孩點頭,說:“對啊!我家就在附近!”
“我給你一千,你就帶我在南湖轉(zhuǎn)一圈就行!”
聽我這樣說,男孩狐疑的看了我一會,才說:“你該不會是騙子吧!南湖又不大,你至于請人陪你一起轉(zhuǎn)嗎!自己轉(zhuǎn)一圈也用不了多久!”
我直言:“我一個人去害怕!我可以先付錢,你陪我去轉(zhuǎn)一圈行嗎?”
男孩嘆了一聲,說:“這年頭,還真是什么人都有!還真有揮金如土的!你是富二代吧?”
我有些尷尬的搖頭,說:“不是!我一個月工資才四千。別廢話了,這活你接不接?”
“這么好賺的錢,我還從來沒賺過!為啥不接!
不過,我只陪你逛南湖,別的我可不干!”
我白了他一眼,估計他沒把我當(dāng)什么正經(jīng)人。
“那就快走吧!”我催促他。
男孩走在前面,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我一眼,見我還站在原地,有些無奈的說:“走??!”
我躊躇了一下,問:“我能……拉著你的衣服嗎?”
男孩有些詫異,隨后又無奈的搖了搖頭,說:“行吧!你這人可真怪!”
我馬上走到男孩身后,拉住了他的衣服。
我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后,但目光所及之處的景色,還是沒變。
陽光下樹葉隨風(fēng)搖曳,小橋流水,整體的地磚,擦肩而過的陌生人。
但陰影中,仍舊是碎石,砂礫,斷裂的地面,從深坑中往外爬的鬼魂。
走進南湖,所能看到的東西,要比在外面看到的多的多。
每個陰影中,都能看到有鬼魂正從砂礫中爬出來。
我嚇的手腳發(fā)抖,緊緊的抓著男孩的衣服。
他被我拉的一個趔趄,無奈的轉(zhuǎn)身,語氣有些不好的問:“大姐!你到底想干嘛!”
“我……我害怕!
這有車嗎?
或者別的,能讓咱們走的快點的交通工具。只要帶我在這轉(zhuǎn)一圈就行,景色什么的看不看都無所謂。”
男孩皺著眉頭,顯然有點不耐煩了。但見我臉色發(fā)白,最終沒說出狠話來。
他嘆息一聲,說:“你自己在這行嗎?我去前面租輛自行車。”
我點頭了點頭,男孩快速的朝前面跑去。
接下來的幾分鐘,讓我度秒如年。
光是想到腳下全是死尸,就已經(jīng)讓我難以立足于此了,再加上隨處可見的各種形態(tài)的陰魂,讓我更是忐忑難安。
我站在一處空地上,兩只手緊緊的握在一起,盼著那個男孩能快點回來。
我踮起腳尖往遠處瞭望,看了半天也沒有找到男孩的身影。
卻無意間看到前面的樹蔭下,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跛足的老者。
他頭上、身上全是灰白色的塵土,雙眼凹陷無神,兩只被血染成黑紅色的手,突然舉到胸前,猛然向前,朝我抓了過來。
我嚇的退了一步,杏兒樹蔭外的陽光阻擋住了他。碰到陽光后,老者又把手縮了回去。
我見狀松了口氣,可此時我的腳腕卻被一只手緊緊的抓住了。
我低頭去看,嚇的魂飛天外。
那個站在樹下的老者,此時就在我的影子里。
他半截身體在地面,半截身體在土里。兩只手死死的抓著我的腳踝。
我用力的掙扎了幾次,兩只腳就像不是自己的,站在地上一點都拔不出來,紋絲不動。
我有些急了,他這么抓住我不放,難不成是要把我也拉到那萬人坑里去!
我定了定神,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終于說出話來。
“你是誰,來找我干嘛?”
老者見我說話,指了指遠處的湖水,說:“我不是唐山人,我的老家在山東,我要回家!
但我的身體在那坑里,我哪都去不了!”
我猶豫了一下,問:“你是想讓我把你送回山東老家?”
老者點頭,我為難的說:“可是,你的身體在水下,我也沒法帶你出來?。?rdquo;
老者笑了笑,神情頗有些詭譎,“你只要把我的魂帶在身上就行!”
我剛要答應(yīng),那老者臉色一變,鉆進了土里。
就在此時,我的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一方魂歸一方土地統(tǒng)轄,活人怎可隨意插手陰司之事,你莫要被他哄騙了!”
“誰!”我馬上出聲去問。
但我的身邊并沒有任何人,連陰影中景色也變的正常了,再沒了破碎瓦礫和陰魂的蹤影。
我正四處搜尋那說話的人,男孩推了個自行車回來。
他帶我走遍了南湖的每一條路,我再也沒見到不尋常的東西,也沒有遇到想要找的人。
出了南湖,我付給男孩錢,然后直奔火車站。
棠山,我來過了。
南湖,我走過了。
那個所謂的老師到底在哪,我也不知道。
如果你真的有神通,就跟我走吧!
我這樣想著,坐上了回家的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