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殿周圍是巨大的廣場,錯落著幾十個大小不一的小花園。有的林深葉茂,也有的只是矮花淺草。
人們?nèi)宄扇旱鼐墼谝黄穑逶≡谏窆庵?,臉上盡是滿足和幸福。一只只白色的鳥,拖著長長的尾巴,在花園之間滑翔,不懼生人。
在這里,只要你愿意,都可以擁有一份符合你身份的工作,可以說每個人只要沒有太大的欲望,便可以安家樂業(yè)。
米娜脫掉鞋子,在大理石鋪就的廣場上奔跑起來,張開雙手。
周圍很多身著華貴的人也不避諱,看著少女的眼里也盡是關愛。仿佛在這神光之下,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然而,在踏上廣場的一瞬間,李享的目光定格在了神殿那九十九階大理石樓梯前。那是一個巨大的噴泉。中間同樣是一具金光閃閃的神明雕像,而跟神殿頂端的雕像不一樣的是,這雕像手里拿著圣光大劍,腳下是一個黑色的人類雕像。
沒有五官,沒有四肢,但是痛苦和猙獰卻是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看到那黑色雕像,李享的心不由自主地揪了一下,完全愣在原地。
“小兄弟第一次來吧?”旁邊突然傳來一個疲憊而慵懶的聲音。
李享循聲望去,三米開外,一名老漢帶著一頂就算是以前也不多見的破氈帽,手里抱著一根竹棍,衣衫襤褸地靠在凳子上。
顯然已經(jīng)餓了很多天,露出的手臂都已經(jīng)是皮包骨了,雙頰和眼窩都深陷進去,看著李享的雙眼毫無精神可言。
老者的出現(xiàn),就像是白玉廣場上的一坨狗屎,極為礙眼。幾乎每一個經(jīng)過的人都下意識地避開,以至于那早已經(jīng)變形的鐵盤內(nèi),依然空空如也。
李享走了過去,在他的跟前蹲下來,歉意道:“老先生,我身上也沒錢。”
“這有什么關系?”乞丐模樣的老者露出那口嚴重缺失的牙齒,笑容干澀。
李享問道:“老先生為何不去找工作?”
老人笑了起來,“你看看這廣場之上,哪來我這年紀的老人?”
李享這才突然意識到,這巨大的廣場上,竟是連一個老人都沒有,不由皺起了眉頭。
老人繼續(xù)說道:“神需要的是奉獻,而不是索取。掉腦袋才能換的工作,我可做不來。”
“那老先生就不擔心,神殿的人抓你嗎?”李享笑著問道。
老人淡淡一笑,搖搖頭道:“三天兩頭抓一次,早習慣咯。”
“那老先生為何還要在這里?”李享繼續(xù)問道。
老人道:“就是想讓像你這樣的年輕人看清楚,這個世界并沒有那么美好啊。”
“真的不美好嗎?”李享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噴泉中間那個高高在上的雕像。
“美好嗎?”老者反問道。
李享只是輕輕一笑,沒有繼續(xù)在這個問題上糾結(jié)下去,問道:“老先生知道下面的黑色雕像是誰嗎?”
“魔王嘛,大家都知道?;蛘吣憧梢詥枂枎銇淼男」媚?。”老人笑道。
李享嘴角一動,終于還是沒有開口,搖搖頭道:“不用了。”
老人突然偏頭,盯著李享道:“如果我告訴你,這雕像是人類自己立在這里的,你會失望嗎?”
李享意識到這是個很認真的問題,盯著眼前的老者看了很久。
老者只是微笑地看著他,仿佛一定要等到他想明白。
“當然會!”李享沒有辦法違背自己的本心。
老者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只是微微嘆了口氣,道:“很累吧?”
他伸手一指廣場上歡呼的少女,淡淡道:“你看,像這小姑娘,多好。從來都不會去想,為什么自己只能活三十年,自然也不用去擔心,人老了之后該怎么辦?你敢說,這樣的社會,對她來說不是天堂嗎?”
李享無可反駁,只是看著那個在廣場上歡快起舞的少女,心里頭有些不是滋味。
“李享,快過來看,快過來看。”米娜突然不斷朝著李享揮手。
李享歉意地朝老者笑笑,起身朝著米娜快步走去。
“自由萬歲。”后面老者的聲音響起。李享沒有太過于理會。
“你快看,那是天神!”米娜睜大了眼睛。她怎么都沒有想到,自己第一次來,真的就碰上天神了。
李享轉(zhuǎn)頭看去,果然一道白色的身影漂浮在神殿大門之外的上空,他身后兩個光圈,此時正散發(fā)著淡淡的光澤,如同白玉。
那一雙金色的眼眸在廣場上來回掃動,仿佛是在探查什么。
米娜拉了一下李享的袖子,“我們趕緊許愿。”說完,連忙閉上眼睛,雙手合十開始祈禱起來。
李享轉(zhuǎn)頭看去,那老者早已經(jīng)不知道去哪了,而整個廣場幾乎所有人都跪倒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詞,訴說著心中的愿望。
那高高在上,足有兩米高的純白色身影,完美的讓人不敢逼視。他目光沒有在任何一個人身上停留,而是突然間投向了遠方,下一刻身體已經(jīng)化作一道流光,掠空而去。
除了李享之外,竟是沒有人看到這一幕。
當他們睜開眼睛,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夢想的希翼。
“李享,你說我的夢想能實現(xiàn)嗎?”米娜滿臉期待道。
李享皺了皺眉頭,伸手摸摸少女的頭發(fā),淡淡道:“應該可以的。”
“你剛才許了什么愿望?”米娜好奇地看著李享。
李享微笑道:“我沒來得及許愿,你就睜開眼睛了。”
“那你趕緊補上啊。你相信我,神一定能聽到你的心聲的。”米娜著急道。
我的心聲?
李享心里在想,如果少女知道死在自己手上的神起碼有上百位,她是否會崩潰?如果告訴她,她心中的神不過是一群侵略者,甚至在剝奪她的生命,她能不能承受這個打擊?
“不用了,我們回去吧。”李享淡淡道。
他現(xiàn)在關心的是,剛才是什么東西,讓那位重力級的“神明”如此緊張,竟然不顧一切地追出去了。
看來,這世界,也并非全部落在“神明”的手中,還是有些東西讓他們感到緊張的。
“哎,我該怎么說你好。”米娜嘆了口氣。不過一想到有可能自己的愿望能夠?qū)崿F(xiàn),頓時心里又開心起來。
等回去了,一定要跟紅姐好好說說,羨慕死她。
D13平民區(qū),米娜帶著李享回到出租屋,已經(jīng)是深夜。
兩人看著只有一個小小單人床的房間,竟是有些尷尬。米娜放下背包,吐了吐舌頭,道:“沒關系,等一會紅姐回來了,我去跟她睡,這里留給你。”
李享本想說自己根本不用睡覺,只要打坐修煉就行,但是一想這樣留在一個女孩子房間里也不方便,便轉(zhuǎn)身準備出去。
這時候,樓道上的腳步聲響了起來,隨著一聲“哐當”,有各種零碎的東西撞擊地面的聲音不斷傳來。
“紅姐回來了。”米娜高興地從床上蹦起來,跑了出去。
李享聽到女人低聲抽泣的聲音,跟著走過去,只是站在門外。
昏黃的房間里,劣質(zhì)香水混扎著酒氣撲鼻而來,一名二十出頭的女子披頭散發(fā),抱著膝蓋無聲哭泣。
她一身短裙,露出一雙大長腿,地面上各種各樣的廉價化妝品灑落一地。
米娜滿臉著急地從背后抱緊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女子終于停止了低聲哭泣,抬起頭來抹掉臉上的淚痕,擠出一個笑容。“放心吧,我沒事。”
她突然看到自己跟前有影子,猛然轉(zhuǎn)頭,看到李享站在門口,大驚失色,低著頭奔過來直接把門重新關上。顯然是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
李享轉(zhuǎn)身回房。
過了一會兒,米娜走了回來,歉意地笑了笑,也沒說話,拿了幾件衣服就到隔壁去了。
李享沒有多想,盤腿坐在地上,開始檢查自己身體的狀況。
今天晚上的神殿之行,不論是那乞丐老者還是那重力級“神明”的出現(xiàn),他都沒有能夠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
顯然,身體的狀況比想象中更加糟糕。
換做以往,方圓幾百米以內(nèi),任何的能量波動都不可能逃出自己的感知。
很快,進入內(nèi)視狀態(tài)之后,他有些無奈地發(fā)現(xiàn),自己原本已經(jīng)打通的經(jīng)脈節(jié)點,現(xiàn)在竟然又堵塞了。
也就是說,他現(xiàn)在的實力只有先天第一境。
李享仔仔細細地檢查身體的變化,好在除了長久不動的后遺癥之外,沒有其他的隱疾,這不由讓他松了一口氣。
一夜修煉,第二天早早的,米娜悄悄推開門,看到李享盤腿坐在地上,好像睡著的樣子,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往床頭的柜子上放了一百塊錢。
她剛想離開,發(fā)現(xiàn)李享已經(jīng)睜開眼睛看著她。
她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一邊將一頭黑發(fā)隨意纏在頭頂,露出那修長而白皙的脖子。“我還以為你還在睡。”
她又指了指床,“你睡哪里沒關系的。我要去上班了,今天是早班,下午可能要六七點才能回來,床頭那里有一百塊錢,你想吃什么,自己買。”
李享輕輕一點頭,指了指隔壁,問道:“沒事吧?”
米娜清秀的眉頭皺了起來,嘟了嘟嘴,無奈道:“紅姐的工作就這樣,那些C區(qū)的有錢人經(jīng)常會提一些無禮的要求,紅姐又做不來,所以吃盡了苦頭。她是我們俱樂部里那么多唱歌的姐姐里面,最漂亮的,也是唯一一個我覺得有原則有底線的好人,這也是為什么我們能夠租在一塊的原因。她這個人要面子,所以你千萬不要提這些事。”
在那種地方,尊嚴和底線本來就很廉價。
在神降災難之前,李享見識過很多,只是沒有想到,到了現(xiàn)在,同樣沒有任何的改變。
李享微笑著點頭。
“我晚上盡量準時下班,你要是不餓的話,就等我回來一起吃咯。”米娜說完,轉(zhuǎn)身關上門。
李享再次閉上眼睛,嘗試著沖開第一道關隘。
現(xiàn)在是先天第一境,對于普通人來說可能已經(jīng)是超級高手,但是對于李享來說,卻是難受至極。
身體已經(jīng)在慢慢恢復,如果不能及時沖破這些關隘的話,恐怕也會對以后的修行造成一些影響。
他不知道前路如何,但是實力永遠是生存的保障,這是絕對的真理。
修行的時間過得極快,過了中午,隔壁的房間傳來起床和洗漱的聲音,李享本來也沒有想去打擾別人的意思,可是沒過多久,門卻是被推開了。
修長的身影只穿著一件黑色的運動褲,上面是短短的小T恤,臉上未施粉黛,燙染過的長發(fā)隨意披在肩上,標準的鵝蛋臉上帶著幾分慵懶的睡意。尤其是那近乎完美的身材比例。
李享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個尤物。
她大大方方地走進來,看著李享,笑道:“你是打算賴在這不走了吧?”
李享沒有搭理她。
她就這樣在李享的跟前,跟著他一樣坐下來,盯著李享,道:“你該不會是看上我家妹子了吧。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動歪腦子,看我不找人打斷你的腿。”
李享靜靜看著她。
她剛開始強勢的目光漸漸變得膽怯,一翻白眼,站起來,不敢跟李享對視,道:“算了,看你也不像是個壞人,不過一個大男人,別老想著吃軟飯。米娜工資很低的,每個月不到四千塊錢,除了租房一千三和每個月往返的交通費,沒有多少了。聽說昨天晚上還帶你去神殿廣場了,這小妮子估計要心疼好久。”
她自顧自說著,李享閉上眼睛繼續(xù)修行。
她掃視了一圈,發(fā)現(xiàn)沒有什么異樣,突然看到床頭柜上那一百塊錢,想著這個傻妹妹,盡是為別人著想,不由有些嘆息。
“你如果真想住這里也可以,但是起碼要有一份正經(jīng)的工作。”看到李享沒有理會她,頓時怒道:“我跟你說話呢,你聽到?jīng)]有?”
李享連忙睜開眼睛,做出一副認真聽講的模樣。
以他現(xiàn)在的感知能力,當然知道眼前這女子沒有任何的惡意,只是不想米娜吃虧而已。
她替米娜強出頭,其實心里卻一點底都沒有,李享甚至能聽到她那不規(guī)律而加快的心跳聲。
這是一個人緊張時候的自然表現(xiàn)。
“你別擔心,或許過幾天我就會走了。”李享淡淡道。
這是李享的心里話。他當然不會一直占著別人的地方,只是現(xiàn)在身體還需要一個安靜地地方來恢復,所以他也接受了米娜的好意。
女子明顯愣了一下,估計是怕李享誤解自己的意思,連忙道:“我這可不是趕你走。”
李享微微點點頭:“我知道的。只是不想給你們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