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挑戰(zhàn)水稻難題

●袁隆平急忙蹬掉兩只膠鞋，胡亂卷起濕褲腿，赤腳下到禾田里，高一腳、低一腳地來到七高八低的稻株中間，開始清點起水稻的株數(shù)。

●鮑文奎十分贊賞看了袁隆平一眼，然后坦率地說：“李森科在某些方面不僅表現(xiàn)了機械唯物論，有些東西還表現(xiàn)了他的主觀唯心論……”

●烈日下，袁隆平沿著田壟一行行地尋覓著，他不時用衣袖胡亂擦一把臉，接著又專注地沉入放大鏡下的微觀世界……

● 挑戰(zhàn)水稻難題

共和國故事?拯救世界

立志為人類驅(qū)趕饑餓

20世紀60年代初期，安江農(nóng)校的青年教師袁隆平平生第一次體驗到自然災害給人類帶來饑餓的痛苦。

袁隆平全身浮腫，只能堅持將每天的主課講完，然后盡量多休息。

這時候，袁隆平的眼前時常充滿幻覺，他總是幻想自己正呆在一個裝滿食物的廚房里，廚房里有一個大鐵鍋，鐵鍋里裝滿白花花的大米飯，大米飯閃動著令人心動的光澤……

從來不吃肥肉的袁隆平，這時候，每次做夢，都夢見自己正在大口大口地吃著米粉蒸的肥肉。

這時候，中國正處在一個自然災害帶來饑荒的年代。安江農(nóng)校自然也不例外。無論是教師還是學生，都面臨著饑餓的威脅，他們每天都只能靠五六兩口糧度日。

袁隆平置身在這個人群里，他看到無數(shù)雙對食物充滿渴求的眼睛……

袁隆平曾經(jīng)被下放到艱苦的農(nóng)村去鍛煉改造。

在農(nóng)民的集體食堂里，他和當?shù)剞r(nóng)民一樣，吃的是一鍋紅薯藤煮的湯……

當?shù)厝嗣駷榱斯?jié)省糧食，每次做米飯時，都要用水蒸兩次，稱之為“增量法”。這種米飯里面加了蘇打，經(jīng)過兩次蒸煮，米飯看上去肥大飽滿。但是，雖然飯粒看著大，卻讓人無法吃飽，吃下去一會兒就餓了。

袁隆平后來回憶起這段生活時，他說：

肚子空空，身體沒力，雙腿沒勁。晚上睡覺，被窩冰涼，始終也睡不熱，身上沒能量嘛！

袁隆平深深地意識到糧食對于人們的生活是何等重要。他在感嘆的同時，思想上也受到極大的觸動。

秋天過去了，可以吃新米了。剛剛加工出來的白米，圓圓的，閃動著珍珠一樣動人的光澤，非常誘人。

熬過一春一夏的人們都如饑似渴地看著這些新米，盼望著能夠吃上一頓香噴噴的新米飯。

袁隆平動情凝視著這些珍珠一樣寶貴的稻米，心中無限感慨……

沒過多久，袁隆平從平房遷到單身宿舍樓的二樓，他與李國文是近鄰。兩人在樓道里并排搭了兩個燒柴禾的爐子。

這天晚上，袁隆平和李國文點燃兩個柴禾爐子，在爐子上放了兩只臉盆，一只煮紅薯，一只煮白蘿卜塊。

紅薯和蘿卜煮熟以后，袁隆平與李國文狼吞虎咽地吃下那盆紅薯，他們打算將那盆白蘿卜留給晚間常來閑談的同事們。

正在這時，一個叫全永明的學生聞到香味，不請自來。袁隆平看到浮腫的全永明，心里十分難受。還沒等全永明開口，他就主動說：“小全，你來得正好，快幫我們吃掉這盆蘿卜吧!”

全永明感激地給袁隆平和李國文行了一個鞠躬禮，然后接過袁隆平遞過來的筷子，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袁隆平看著全永明的樣子，心情十分沉重。他又一次深深地意識到，糧食對于人類的生存，是何等的重要。

這令人傷心的一幕，一直深深地刻在袁隆平的心中，激勵著他勇敢地向威脅人類的“饑餓惡魔”發(fā)起一次又一次的挑戰(zhàn)。

1962年的初春季節(jié)，袁隆平帶領40多名學生，到黔陽縣硤州公社秀建大隊參加勞動鍛煉。他住在生產(chǎn)隊長老向家里。

作為生產(chǎn)隊長，老向同樣正在為如何擺脫饑餓、增加糧食而發(fā)愁。

一天，老向冒著雨挑回一擔稻谷，他用粗糙的大手抓起一把稻谷，對袁隆平說：“袁老師，這是剛從八門換回來的種子，那里是高坡地，谷粒飽滿，我聽別人說，使用這種子好，能增產(chǎn)。”

袁隆平好奇地接過稻種，仔細地端詳著。

老向又用低沉的聲音說：“要想度過災荒，既要靠年成，還要靠種子好啊!去年八門使用這號種子，今年沒有吃國家的返銷糧。”

老向的這些話引起袁隆平的注意，他一邊看稻種，一邊問老向：“你們?yōu)槭裁匆桨碎T換種？”

老向很坦誠地回答說：“我們這個生產(chǎn)隊連續(xù)兩年糧食減產(chǎn)，靠國家撥來的返銷糧度荒，大家心里都很難受！今年，隊里特意換來這些稻種，要爭取好收成，就全靠這些好種子了。”

袁隆平深受感動，他從老向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看到億萬中國人戰(zhàn)勝饑荒的決心。

這時，老向充滿期待地看著袁隆平，十分鄭重地對他說：“袁老師，聽說你們正在搞科學試驗，真盼著你們能夠早點兒為我們培育出新的稻種，要真是那樣，我們就不用再挨餓，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袁隆平看著老向那雙充滿期待的眼睛，又一次深深地被感動了。

經(jīng)過反復考慮，袁隆平選擇水稻純系選育和人工雜交試驗作為自己的科研課題。試驗場地就設在學校分配給他的半畝自留地上。

這一年春天，袁隆平在他那半畝試驗田里，把稻種播下去。

幾天以后，秧苗出水了，綠油油的，顯得稚嫩而又充滿生機，真是可愛極了。

袁隆平動情地凝視著它們，那目光，就好像在看他自己剛剛出生的兒子一樣。

就這樣，袁隆平充滿感情地看著它們一天天長大，目睹它們拔節(jié)、分蘗、抽穗，漸漸由嫩綠變?yōu)樯罹G……

在此期間，袁隆平認真地觀察著每一株水稻的成長，對它們十分愛護。

星期天，袁隆平正在和朋友們打牌，突然天降大雨，袁隆平想起試驗田里的那些稻苗，立刻扔掉手中的牌，轉(zhuǎn)身跑出屋子，一頭鉆進大雨之中。

試驗田里，濃綠的水稻已長到齊腰高，眼看就要齊穗了，一場大雨把它們澆得有點兒東倒西歪。

袁隆平急忙蹬掉兩只膠鞋，胡亂卷起濕褲腿，赤腳下到禾田里，高一腳、低一腳地來到長得七高八低的稻株中間，開始清點起水稻的株數(shù)。

雨點還在無情地往下潑。

袁隆平的眼睛經(jīng)常被頭上流下的雨水遮住，他不時地抬手抹一把臉，又繼續(xù)清點。點完總株數(shù)，又接著清點長勢不同的稻株的分蘗數(shù)。

在大雨無情的侵襲下，他的臉上竟然流露出抑制不住的興奮。

袁隆平清點完畢，扳著指頭默默地計算一會兒，紫銅色的臉膛上露出高興的笑容“哈哈，三比一，正好三比一。完全符合孟德爾老頭的雜交二代分離法則！”他一邊高興地笑著，一邊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語著，竟久久地站在稻田里，渾然忘記了正在劈頭蓋臉潑下來的大雨……

有一次，袁隆平發(fā)現(xiàn)一株水稻生長狀況出奇地好：株形修長而挺拔，稻穗如手掌般豐滿，這引起袁隆平的注意。

袁隆平小心翼翼地將這棵奇特的稻株結(jié)出的170粒稻種收集起來，次年，播種在瓦罐的培養(yǎng)土里，栽插在窗前的試驗田里。

結(jié)果卻令袁隆平大失所望。那株原本優(yōu)勢很明顯的種苗，其后代的性狀竟然發(fā)生了分離，居然沒有一株趕上它的前代。秧苗長勢七長八短，抽穗后穗短粒小。

袁隆平凝視著變異的稻株，陷入深深的沉思。突然，他產(chǎn)生了這樣一個靈感：那個“鶴立雞群”的稻株，是品種間的雜交優(yōu)勢現(xiàn)象，它很可能是一株天然的雜交水稻。

接著，袁隆平開始仔細調(diào)查那些變異的植株：高的、短的，早熟的、晚熟的……他不厭其煩地一株一株地記載，反復地統(tǒng)計、運算，結(jié)果證明這“雜種第一代”完全符合孟德爾學說的分離規(guī)律。

袁隆平由此想到，第一年選育的那株“鶴立雞群”的天然雜交稻并非純種，所以，第二年出現(xiàn)了分離。倘若按那株雜交稻的產(chǎn)量來推算，那么，畝產(chǎn)可以達到600公斤……

袁隆平由此得出一個令農(nóng)業(yè)科學界震驚的優(yōu)勢：水稻雜交具有優(yōu)勢。

由此，袁隆平萌發(fā)了利用這種雜交優(yōu)勢提高水稻產(chǎn)量的設想。

然而，袁隆平的設想與傳統(tǒng)的經(jīng)典遺傳學觀點相悖。

美國著名的遺傳學家辛洛特和鄧恩合寫的《細胞遺傳學》一書，明確地指出水稻雜交無優(yōu)勢。美國哈佛大學的教科書《遺傳學原理》中明確寫道：

稻麥等白花授粉作物自交不退化，雜交無優(yōu)勢。

因此，當袁隆平提出雜交水稻的研究課題時，遭到某些權(quán)威學者的反對乃至嘲笑。

袁隆平在這些學者的嘲笑面前并沒有畏縮，他堅定地說：“沒有錯誤的實踐，只有錯誤的理論。”

袁隆平經(jīng)過反復思考，開始質(zhì)疑“白花授粉雜交無優(yōu)勢”的觀點，毅然決定挑戰(zhàn)水稻難題，堅持將“水稻雜交優(yōu)勢利用”作為自己今后的科研目標。

他下定決心要在實踐中學會利用水稻的雄性不育系，學會利用水稻的雜交優(yōu)勢，解決中國人的吃飯問題。

探討水稻雜交的優(yōu)勢

袁隆平返回學校以后，從《參考消息》上看到一條新聞：

英、美遺傳學家克里克和沃森根據(jù)孟德爾和摩爾根的學說，已經(jīng)研制出遺傳學分子結(jié)構(gòu)模型，使遺傳學研究進入分子水平，因此獲得了諾貝爾獎。

不久，袁隆平又從一家學報上獲悉：

遺傳學不僅在理論上獲得了重大突破，而且在生產(chǎn)實踐中也取得了明顯效果。例如雜交高梁、雜交玉米、無籽西瓜等，已經(jīng)廣泛應用于國內(nèi)外生產(chǎn)。孟德爾、摩爾根遺傳學說所取得的成果是顯而易見的。

袁隆平意識到孟德爾、摩爾根遺傳理論的重要性，決心按照這種理論，在科學試驗中進行新的探索。

袁隆平開始有意培植一些表現(xiàn)優(yōu)異的植株，到了秋季，他又不辭勞苦地將優(yōu)良種子篩選出來。

第二年，到了播種季節(jié)，袁隆平又把這些優(yōu)良的種子播種下去，然后仔細觀察它們的生長狀況表現(xiàn)，從中找出具有遺傳優(yōu)異性狀的植株，經(jīng)過人工去雄，再進行雜交。有時，袁隆平也會將混生在稻海里的雄性不育系的材料選擇出來，備做來年試驗。

在實驗期間，袁隆平一直親自選種，親自栽培，親自觀察。

夏季驕陽似火，人們即便是閑坐在家中，仍然感到酷暑難耐。袁隆平卻依然在烈日下辛勤工作。他彎著腰，將混生在稻田里的雄性不育系一株株、一穗穗地辨認出來，汗水也一滴一滴地落在未成熟的水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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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的袁隆平，已是又黑又瘦，衣服上汗跡斑斑。

當?shù)剞r(nóng)民時?？吹皆∑筋^頂烈日，一頭扎在稻田里，辛苦異常。很多農(nóng)民都十分不解地問袁隆平：“袁老師，你是個教書先生，為什么要跟著我們吃這份苦？”

袁隆平淡淡一笑，沒有說什么。

其實，袁隆平在進行水稻實驗的時候，從中感受到許多的樂趣。

雜交水稻事業(yè)的每一個微小的進展，都會讓他感到欣喜。

袁隆平感覺自己的心靈與那些充滿生機的水稻是息息相通的。他時常在與田里的水稻進行著無聲的交流。微風輕輕吹過，稻株隨風起舞，田間沙沙作響，這些聲音在袁隆平的心中，是天地之間最美妙的音樂。

秋收季節(jié)，袁隆平用和老農(nóng)們一樣粗糙的雙手，深情地撫摸著一粒粒飽滿的種子，心中的快樂實在難以對人言說。

這時候，有些學者依舊堅持米丘林、李森科的遺傳學說，嘲笑袁隆平進行雜交水稻的研究是搞“偽科學”。

袁隆平對此感到困惑，于是，他利用假期，千里迢迢地趕赴北京，向北京農(nóng)業(yè)大學的著名教授、著名遺傳學家鮑文奎去求教。

袁隆平一見到鮑文奎，就開門見山地闡述自己的觀點，他說：“我認為李森科關(guān)于遺傳學的著作中，空洞的哲學概念太多，用理性代替實踐，他機械地把辯證法搬到生物學上來，是不是有點機械唯物論?”

鮑文奎十分贊賞看了袁隆平一眼，然后坦率地說：“李森科在某些方面不僅表現(xiàn)了機械唯物論，有些東西還表現(xiàn)了他的主觀唯心論。對于任何學說都需要研究，有比較才有鑒別，實事求是才是做學問的態(tài)度。”

袁隆平認真地聽著，臉上露出高興的笑容。

鮑文奎又有些好奇地問袁隆平：“看來你對遺傳學的研究很深，你為什么要這樣深入地研究遺傳學呢？”

袁隆平說：“我正在進行雜交水稻的研究，希望能夠利用雜交優(yōu)勢使水稻種植達到高產(chǎn)。”

鮑文奎贊同地點點頭，又意味深長地對袁隆平說：“要想搞雜交水稻，改變水稻固有的本性，實在是困難重重。年輕人，你一定要有足夠的思想準備??！”

袁隆平鄭重地點點頭。

袁隆平懷著感激的心情，告別鮑文奎，匆忙趕回安江農(nóng)校，繼續(xù)從事他所鐘愛的雜交水稻事業(yè)。

不久，袁隆平與妻子鄧哲一起探討關(guān)于水稻雜交優(yōu)勢的途徑。他們反復探討，認為只有兩條路可走：

一條路是進行人工去雄。水稻是雌雄同花作物，一個稻穗要有100多朵花，每一朵花上都同時長有雌蕊和雄蕊，雌蕊的柱頭受精后，一朵花結(jié)一粒種子。人工去雄就是用人工去掉其雄蕊，再從其他稻穗上引來雄蕊花粉進行雜交。這樣一朵花一朵花地用人工授粉，進行雜交，產(chǎn)生的種子數(shù)量極為有限，不可能在生產(chǎn)上大面積推廣應用。

另一條路，就是要培育出一個雄花不育的“母稻”，即自花的雄性失去生育能力，而后用其他品種的雄性花粉為“母稻”授粉雜交，從而生產(chǎn)出雜交的種子。

但是，袁隆平和鄧哲都明白：培育雄花不育的“母稻”，是很難做到的，這種方法國內(nèi)外都沒有先例。國際上有些專家已經(jīng)斷定“此路不通”。

與此同時，還有一些學者認為，像水稻這樣一朵花只結(jié)一粒種子的“單穎果作物”，利用其雜種優(yōu)勢，很難應用于生產(chǎn)。

就在這時，袁隆平又在一份科學雜志上看到這樣一段話：

早在1926年，美國人瓊斯便發(fā)現(xiàn)了水稻雄性不育現(xiàn)象。最早開展雜交水稻研究的是日本，而后，美國、菲律賓也開展了這項研究。盡管他們的實驗手段很先進，但因技術(shù)難度大，所以他們的研究都先后擱淺了。因此，水稻雜交優(yōu)勢的利用是世界公認的難題。

袁隆平和鄧哲面對這些困難，絲毫也沒有感到灰心喪氣，他們決心向困難挑戰(zhàn)，要解開水稻雜交這個世界難題。

在這種情況下，袁隆平經(jīng)過深入分析，總結(jié)出在我們國家從事這項研究的有利條件：

我們是古老的農(nóng)業(yè)國，又是水稻的王國，有著眾多的野生稻和栽培稻品種，蘊藏著豐富的種類資源；

我們有遼闊的國土資源，由此帶來充足的溫光條件，海南島是理想的天然大溫室，是育種工作者的樂園；

我們國家有優(yōu)越的社會主義制度，可以在黨的領導下協(xié)作攻關(guān)……

找到天然雄性不育株

袁隆平利用業(yè)余時間，努力研究水稻雜交這個嶄新的課題。

剛開始，袁隆平只有一個助手，這個助手就是他的妻子鄧哲。

袁隆平首先要做的，就是在自然界找到天然的雄性不育株，作為培育雄性不育系的試驗材料。

1964年6月下旬，正是早稻吐穗揚花的季節(jié)，袁隆平和鄧哲不顧天氣炎熱，開始尋找天然的雄性不育株。

袁隆平認為在強光下觀察稻花效果最好。因此，每天中午，太陽火辣辣地直射在剛剛吐穗揚花的稻株上，他都會準時走進安江農(nóng)校的水稻實驗田，去尋找天然雄性不育株。

盛夏的中午，驕陽似火，毒辣辣地烘烤著世間的萬物，正在揚花吐穗的早稻田悶熱得就像一個大大的蒸籠。

袁隆平光著頭，肩上斜挎著一只標本夾，右手一只鑷子，左手一只放大鏡，他正在一朵一朵地觀察著水稻的穎花。

袁隆平逐個檢查稻穗，每隔一定距離取一株盛花稻為觀察對象，每株檢查一穗，一旦發(fā)現(xiàn)與正常稻花略有差異的雄蕊，就摘取一穗稻穗放進標本夾，并用圓珠筆編上號，準備帶回實驗室進一步研究。然后在該稻株的其他稻穗上套上羊皮紙袋，再在整株稻子上系一根白布條，布條上也寫上同樣的號碼。

此時，袁隆平的額上臉上，汗水在不斷地往外滲，并不斷匯聚成珠，在明晃晃的陽光下，亮晶晶地往下滾落。他上身的白襯衫已被汗水浸透，變得有些發(fā)黃；他那高高卷起的褲腿上濺滿泥漿……

此時的袁隆平，外表和一個種田的農(nóng)民幾乎沒有什么差別，但是，他全不在意。

烈日下，袁隆平沿著田壟一行行地尋覓著，他不時用衣袖胡亂擦一把臉，接著又專注地沉入放大鏡下的微觀世界。在他眼里，除了田野里那些正開得洋洋灑灑的稻花，世間其他的一切仿佛都已不再存在。

“哎，你快上岸，到那邊樹陰下去歇一會兒吧！我給你送涼茶來了。”忽然，田岸上傳來一聲溫柔的呼喚。

袁隆平這才如夢初醒，他抬起頭，轉(zhuǎn)過臉，看見鄧哲正撐著一把黑陽傘，提著一只茶壺，微笑著向他走過來。

袁隆平匆匆喝完茶壺里的水，又急忙走進稻田。

一天過去了，袁隆平徒勞無功。

第二天又過去了，袁隆平又是空手而歸。

3天過去了，袁隆平依舊是一無所獲……

袁隆平感慨地對鄧哲說，“文獻只指出，植物中存在天然雄性不育情況，但它們的發(fā)生概率有多高，尤其是具體到水稻上，占有多大比例，則無人知曉。我現(xiàn)在純粹是在碰運氣，誰知什么時候它們能幸運地碰到我的鼻子底下來呢？”

實際上，問題的難度還不僅僅在于不知道水稻中雄性不育株的發(fā)生概率，更為難辦的是，這種雄性不育株到底是“陽痿”呢，還是“生殖器畸形”，或是“病精”？它在外觀上又是怎樣的？這一切袁隆平也全然不知。

到目前為止，世界上還沒有這些記載。因此，袁隆平只能完全憑空地通過對一朵朵水稻揚花的仔細觀察比較，來捕捉自己想象之中的雄性不育株。然后，再把那些被疑為是雄性不育株的稻穗樣本摘下，帶回實驗室去進行顯微鏡辨析和化驗測定。同時，在田間的相關(guān)稻株上做好標記，在留下繼續(xù)生長的稻穗上套上羊皮紙袋進行隔離，最后觀察其能否自交結(jié)實。只有套袋隔離后不能自交結(jié)實的，才能被認定為真正的雄性不育稻株。

這種工作，困難之大，往往令人扼腕長嘆，望而止步。

然而，面對挫折，袁隆平卻沒有停止自己在科學王國辛勤探索的腳步。

袁隆平的臉曬黑了，他全不在意。肩頭、手臂被灼熱的陽光烤得紅腫、脫皮，他擦點藥水，又開始工作了。

在烈日下工作時間長了，時常會感到口渴難耐。袁隆平便到附近農(nóng)家小院找水喝。

袁隆平先喊上幾聲，見無人回應，他知道主人不在，就走進小院，用力搖動著轆轆，從小池塘邊絞上一桶清水，然后雙手扳住桶沿，痛痛快快地喝起來。

主人回來的時候，袁隆平已經(jīng)喝得肚皮溜圓。主人上下打量著袁隆平，只見他光著腳，赤著上身，下身穿一條短褲，肋骨根根分明，腳上沒有穿鞋，上面還沾有泥水。

主人知道袁隆平是中專學校的老師，不禁感慨地說：“袁老師，你真像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泥腿子’！”

袁隆平咧開嘴笑了，似乎覺得十分開心。

袁隆平干到第13天，還是沒有在稻田里發(fā)現(xiàn)雄性不育株。他在失望的同時，感到非常疲倦，兩眼直冒金星。

袁隆平拖著疲憊的身體，艱難地走到田頭的苦楝樹下，身子剛靠在苦楝樹上，就失去知覺……

袁隆平醒來時，發(fā)現(xiàn)鄧哲眼含淚水，手拿水壺，正在向他嘴里灌“十滴水”。

鄧哲看到袁隆平蘇醒過來，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接著，她有些心疼地說：“你中暑了。”

袁隆平笑了笑，說：“不礙事的，緩一緩就好了。”

說完這句話，袁隆平坐起身來，咕咚咕咚地喝完一壺水，然后站起來，向稻田走去。

鄧哲有些生氣地說：“你不要命啦？”

袁隆平的目光早已落在田里的水稻上面，他頭也不回地說：“我要跟時間賽跑呢，再不抓緊，揚花季節(jié)就要結(jié)束了……”

第16天，袁隆平依舊在栽植著洞庭早秈品種的稻田里，一壟壟、一行行、一株株地尋找著。

突然，袁隆平把目光定格在一株稻穗上，這株稻穗的雄花花藥不開裂，性狀十分奇特。

袁隆平激動地走近這株稻穗，他手拿放大鏡，仔細地觀察著它。

過了一會兒，袁隆平忽然連聲呼喊：“鄧哲，鄧哲，快來看呀！”

鄧哲連忙跑到袁隆平面前，問袁隆平：“你看到什么了？”

袁隆平抑制住內(nèi)心的激動，對鄧哲說：“你看，它不正是我們要找的那種雄蕊嗎？”

鄧哲連忙從袁隆平手里拿過放大鏡，仔細看了以后，也興奮地喊道：“找到了，我們終于找到了。”

袁隆平在今年的第16個勘察日，勘察到第6400棵稻穗的時候，終于發(fā)現(xiàn)第一株天然雄性不育水稻。

袁隆平在筆記本上認真地記下如下內(nèi)容：

發(fā)現(xiàn)時間：1964年7月5日午后2：25分。

發(fā)現(xiàn)地點：安江農(nóng)校水稻實驗田。

水稻品種：洞庭早秈。

接下來，袁隆平和鄧哲輪又流用放大鏡看這株雄蕊，只見它的雄花花藥不開裂、搖動也不散粉，正是他們一直在苦苦尋覓的那種退化了的雄蕊。

袁隆平和鄧哲立即將這株洞庭早秈天然雄性不育株用布條系上，然后采集上花藥，拿回實驗室。

當天晚上，安江農(nóng)校的實驗室里燈火明亮。袁隆平小心翼翼地將白天取回的稻穗標本插在一只水杯中，然后用鑷子從稻穗上取下一些花藥，放置在顯微鏡下的載玻片上，再小心地用鑷子將花藥壓碎，然后調(diào)好焦距，仔細觀察。

在顯微鏡下，袁隆平進一步證實這個稻穗標本確實是一株雄性不育稻穗。

袁隆平還有些不放心，于是又進行一項試驗。

袁隆平取過一根吸管，放進旁邊一只盛著碘化鉀溶液的玻璃器皿中，吸了一點碘化鉀溶液，然后滴在載玻片上的花粉上，再從顯微鏡中仔細觀察，良久，仍不見花粉和溶液發(fā)生任何化學反應。

袁隆平臉上露出笑容，他興奮地對鄧哲說：“你看，正常的花粉，很快就會在碘化鉀液中發(fā)生藍色反應，可這些花粉卻毫無反應，這表明它的化學性質(zhì)也與正?；ǚ鄄灰粯印，F(xiàn)在，我們可以斷定，我們在中國第一個發(fā)現(xiàn)了水稻天然雄性不育株。”

鄧哲臉上也露出欣喜的表情，她有些崇拜地看著袁隆平，問：“那下一步我們該做什么呢？”

袁隆平神色凝重，他若有所思地說：“我們現(xiàn)在的發(fā)現(xiàn)，還過于偶然和單薄，不足以用它來勾畫一幅科學藍圖。因此，下一步，我們還要爭取找到更多一些的水稻雄性不育株，對它們的病態(tài)、病因進行分類和統(tǒng)計，總結(jié)出規(guī)律。同時，還要對這些特殊的稻穗進行人工雜交繁殖試驗，觀察它們的遺傳特性，進行統(tǒng)計分析。”

鄧哲出神地看著袁隆平，聽得津津有味。

袁隆平接著說：“在這個基礎上，我們才可以向世界宣告我們的發(fā)現(xiàn)，再提出一項關(guān)于利用水稻雜種優(yōu)勢的技術(shù)問題的研究計劃……”

鄧哲有些擔心地問：“有把握嗎？”

“天然雄性不育水稻有一就會有二，只要找到六七株，就可進行比較分析和科學測算。現(xiàn)在，我對未來充滿信心。”袁隆平態(tài)度堅定地說。

此后，袁隆平和鄧哲一邊堅持對這棵雄性不育株認真進行觀察，一邊在烈日下更加努力地尋找新的雄性不育株。

1965年，袁隆平和鄧哲在安江農(nóng)校實驗農(nóng)場和周邊生產(chǎn)隊的稻田里，對8500多株稻穗進行認真檢查，又找到5棵雄性不育株。

此時，袁隆平夫婦共觀察14000多穗揚花期稻穗，總共發(fā)現(xiàn)6株天然雄性不育水稻。

經(jīng)過測算，袁隆平把水稻天然雄性不育的情況分為無花粉型、花粉敗育型和花粉退化型。

這是人類第一次得知水稻的這一生殖病態(tài)特性，也是世界植物學史上即將新添的一項科學記錄。

雄性不育的植株成熟時，袁隆平和鄧哲滿懷喜悅地采收到第一代雄性不育植株的種子。

袁隆平把這些雄性不育株的種子視為珍寶。

袁隆平?jīng)Q定精心栽培這些寶貴的雄性不育株。他通過幾個當?shù)貙W生找到當?shù)匾粋€專門燒制陶缸陶缽的窯廠。然后，他發(fā)動學生到那家窯廠的廢品堆里，翻檢出整整一板車有些破損卻并不漏水的大缽子，高高興興地拉回學校，擺在住房后面的一塊空地上。

然后，袁隆平細心地把幾十個大缽子擺放妥當，再在缽子里面種下他收集到的水稻雄性不育株的種子。

很快，缽子里長出一株一株青翠的稻苗，稻苗在微風中輕輕舞動……

經(jīng)過兩年堅持不懈的試驗，袁隆平對雄性不育的稻株有了初步的認識。

到1965年秋收時，袁隆平十分認真地對連續(xù)兩年的盆栽繁殖試驗結(jié)果進行分析，最后，他得出這樣一個結(jié)論：

天然雄性不育稻株的人工雜交結(jié)實率可高達80%甚至90%以上；經(jīng)雜交繁殖出來的后代，有相當部分繼續(xù)保持了其母系親本的雄性不育特性。

袁隆平為此感到欣喜，他斷定：水稻的雄性不育特性可以遺傳，利用其遺傳效應，完全有可能通過少量的天然雄性不育植株，培育出一個龐大的雄性不育系。

根據(jù)這個結(jié)論，袁隆平相信利用水稻雄性不育系進行人工雜交制種，可以獲得很高的產(chǎn)量和效益。

通過進京查閱國家科研部門進口的部分國際科技期刊，袁隆平知道在國際上有少專家正在研究水稻雜交這個課題。

袁隆平?jīng)Q定在發(fā)現(xiàn)水稻天然雄性不育株的基礎上，緊接著勾畫出這個系統(tǒng)工程的藍圖，然后再將這個發(fā)現(xiàn)和這幅藍圖融合在一起公之于世。

制定三系配套方案

1965年冬天，天氣寒冷異常，大多數(shù)人都呆在家里，與親朋好友閑話家常，袁隆平卻正在苦苦思考著水稻雜交中的一些難題。

袁隆平自言自語地說：“首先需要解決的一個問題是，必須由少量的天然雄性不育株，繁育出一個可以擴展到任意大的不育系……”

袁隆平知道問題在于，真正具有實用價值的不育系，必須得保證是百分之百的雄性不育，而實驗表明，并不是用任何一個常規(guī)品種的水稻去與已經(jīng)找到的天然“母稻”雜交，都能繁殖出百分之百的雄性不育后代。因此，要想獲得世代相傳的雄性不育系，還必須找到若干個能與特定的“母稻”雜交出百分之百的雄性不育后代的常規(guī)水稻品種。

袁隆平若有所思地對妻子鄧哲說：“如果將這些還有待于發(fā)掘的、將能使雄性不育水稻世世代代百分之百地保持雄性不育特性的常規(guī)水稻命名為保持系，那么，也就是說，要使不育系能以百分之百的純度世代相傳，就必須找到保持系……”

整個冬季，袁隆平都沉浸在這些關(guān)于雜交水稻育種工程技術(shù)問題的演繹和推理之中。他的書桌上凌亂地擺放著他匆匆記下的各種想法和圖形符號的稿紙，以及統(tǒng)計表格和參考書籍。

袁隆平對水稻雜交問題十分癡迷。

他在給學生講課時，會不知不覺扯進一大堆雜交水稻的話題。走在路上他老會不知不覺地碰上電線桿。連吃飯他也常常走神，夾起蘿卜白菜老往鼻孔里送。嚇得鄧哲時常摸著他的額頭，看他是否正在發(fā)高燒。

一天，袁隆平欣喜地對妻子鄧哲說：“我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了！”

鄧哲也高興起來，她連忙問：“什么辦法？”

袁隆平說：“三系配套……”

鄧捷有些不解地說：“什么叫三系配套？”

袁隆平解釋說：“必須實現(xiàn)不育系、保持系、恢復系，這樣三個系列的配套，才能最終實現(xiàn)水稻雜種優(yōu)勢的利用。”

鄧哲知道袁隆平的研究有了突破性進展，感到十分高興。她看著丈夫，嘴角露出甜甜的微笑。

接下來，袁隆平設計出攻關(guān)的具體方案：

首先利用水稻的天然雄性不育性，進而培育出不育系、保持系和恢復系，通過“三系”配套的方法，代替人工去雄雜交，從而達到雜種優(yōu)勢利用的目的。

袁隆平還認真地為“三系”配套設計出分三步走的具體方案：

第一步，尋找天然的“雄性不育株”。這是培育雄性不育系的基礎。

第二步，篩選和培育保持系。即培育出一種水稻和雄性不育系雜交，使其后代能夠保持雄性不育的性狀，以解決雄性不育系的傳宗接代的遺傳問題。

第三步，篩選和培育恢復系。就是要尋找和培育出一種水稻和雄性不育系雜交，使他們的雜種第一代恢復雄性可育的能力，能使穎花自交結(jié)實。若是他們的優(yōu)勢強，就可以應用于大田生產(chǎn)。

雖然袁隆平已經(jīng)完成尋找天然不育株這項工作，但他面對的依然是一片荒原，他必須繼續(xù)進行鉆研與探討，才能在科學的王國里開拓一片新天。

但是，袁隆平夫婦都堅信：通過進一步選育，可以從中獲得雄性不育系、保持系、恢復系。實現(xiàn)“三系”配套指日可待。

1966年2月28日，袁隆平在中國科學院主辦的《科學通訊》上發(fā)表了一篇重要的論文。這篇論文的題目就叫《水稻的雄性不孕性》。

當時，《科學通迅》是中國科學院唯―一份發(fā)表科研論文或報告原稿的最高綜合性學術(shù)期刊。就連中國科學院的專門研究人員，也不一定有機會在上面發(fā)表自己的作品。然而，湘西山溝的中專教師袁隆平，卻把自己的第一篇論文，投寄到這塊中國科學界最顯赫的陣地，而且一舉成功，實在讓人驚嘆。

《水稻的雄性不孕性》這篇論文，觀點新穎，內(nèi)容充實。它的發(fā)表，引起國內(nèi)外科技界的高度重視，對于雜交水稻研究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1966年3月，袁隆平收到中國科學院寄來的這份期刊和50元稿費。袁隆平用手輕輕地撫摸著這份刊載著他的論文的期刊，想到自己為之付出的心血，心中感慨萬千。

袁隆平在高興之余，并沒有聲張，他繼續(xù)默默無聞地開展著自己的實驗。

袁隆平曾經(jīng)充滿信心地對鄧哲說：

我為幾億農(nóng)民研制優(yōu)良種子，我為農(nóng)民而搞科研，我將我的科研成果贈與農(nóng)民，留給眾人。因為有我的愛妻與我相伴，我的希望不會落空……

這一天，袁隆平和他的好朋友曹胖公在一起談心。

曹胖公問袁隆平：“你最近在干什么？”

袁隆平淡淡一笑，回答說：“琢磨我的雜交稻。”

曹胖公有些好奇地問：“老袁，你成天這么辛苦，到底在追求什么？”

袁隆平目視前方，十分堅定地回答：“我追求一個人類沒有饑餓的未來。”

曹胖公驚嘆道：“看來，老袁的雄心很大呦！”

國家科委九局的科學家熊衍衡看過袁隆平的這篇論文之后，十分贊賞，他斷定水稻雜交優(yōu)勢可成為現(xiàn)實。于是，他將袁隆平的論文交給九局局長趙石英閱示。

趙石英也非常重視這篇論文，他知道水稻雄性不育研究在國內(nèi)外是一塊未開墾的處女地，如果能研究成功，將給我國的糧食生產(chǎn)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立即請示國家科委黨組，黨組書記聶榮臻表示支持。

于是，趙石英立即以國家科委的名義，向湖南省科委和安江農(nóng)校發(fā)出便函。函中肯定了袁隆平在科學實踐的基礎上做出的預言：

利用水稻雜交優(yōu)勢，必將給水稻產(chǎn)量帶來大面積、大幅度的增長。

公函還責成湖南省科委和安江農(nóng)校支持袁隆平的試驗。

正是這份公函，得以繼續(xù)他的水稻雜交研究事業(yè)。

1967年年初，湖南省科委將“水稻雄性不育”課題正式列入省級科研項目，他們時常派人來幫助袁隆平解決一些實際困難。

第一年，湖南省科委幫助袁隆平解決600元的科研經(jīng)費，以后逐年增加。袁隆平利用這有限的經(jīng)費，從一個瓦窯買來大約100個燒廢的瓦盆，作為培育水稻雄性不育系的試驗設備。

經(jīng)湖南省有關(guān)部門批準，學校決定給袁隆平配備兩名助手，袁隆平點名選拔學業(yè)成績優(yōu)異的應屆畢業(yè)生李必湖和尹華奇留校，作為自己的助手。

不久，由袁隆平、李必湖、尹華奇師生3人組成的“水稻雄性不育科研小組”正式成立。

學校在中古盤7號田撥出半畝上等的好地，作為他們的試驗田。

1968年的春天，氣候非常惡劣。狂風暴雨時常忽然降臨。

一天，袁隆平帶著他的兩個弟子，將珍貴的雄性不育秧苗插在中古盤7號田里。

這一天，恰好是嫘祖的生日。幾千年以前，嫘祖發(fā)現(xiàn)了吐絲織繭的野蠶，然后發(fā)明了養(yǎng)蠶織絲的技術(shù)。

湘西一帶的山民都非常重視這個節(jié)日，這一天，每家每戶都備香燭紙箔，扶老攜幼，跋山涉水，去參拜嫘祖墳、嫘祖宮、嫘祖殿，祈求蠶絲豐收。

袁隆平看到這種情景，心中十分感動。他將嫘祖的故事講給他的助手們聽，然后說：“我欽佩嫘祖，我欽佩嫘祖那種為人民造福的智慧和精神。”

一場春雨過后，湘楚大地陽光明媚。袁隆平他們管理的試驗田里呈現(xiàn)出勃勃生機。那些嫩嫩的秧苗，一天天長大，分蘗、拔節(jié)、抽穗，每株秧苗都分出三五個蘗，長勢非常喜人。

袁隆平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他知道自己做實驗的材料越來越豐富了。

在此期間，尹華奇帶上無花粉型不育材料去廣東繁育，退花型和敗育型不育材料則在中古盤7號田里生長。

這時候，一位搞常規(guī)水稻育種的學者來安江農(nóng)校作了一次演講，他在演講中說：“水稻是自花授粉作物，自交不退化，雜交無優(yōu)勢，因此雜交水稻的科研課題沒有前途。”

一些人趁機攻擊袁隆平，他們說：“袁隆平是一個科技騙子！”

袁隆平聽說后，心中十分生氣，他回到家的時候，臉色十分難看。

鄧哲知道事情的原由以后，安慰丈夫說：“你是個有志氣的人，犯不上跟這樣的人一般見識，你要看開一些。”

在妻子的鼓勵下，袁隆平又開始在水稻雜交這條異常崎嶇的道路上進行長途跋涉。

為了給自己的科學研究討回一個說法，在妻子深情的注視下，袁隆平書寫著一篇又一篇論文。

袁隆平的這種精神感染著他的弟子，也感染著關(guān)心雜交水稻事業(yè)的有關(guān)部門的領導。

湖南省委有關(guān)領導考慮到水稻雄性不育的科研項目非同一般，把這一重大科研課題繼續(xù)留在安江農(nóng)校這樣一個基層單位，顯然是不合適的，于是決定將這個科研項目由湖南省農(nóng)業(yè)科學院主管。

與此同時，湖南省委還決定在農(nóng)科院成立“湖南省水稻雄性不育科研協(xié)作組”，由農(nóng)科院配備一位干部任組長，由袁隆平主持業(yè)務，尹華奇和李必湖繼續(xù)充當袁隆平的業(yè)務助手。

與此同時，湖南省委還特意從有關(guān)單位抽調(diào)一批業(yè)務骨干，充實到科研協(xié)作組，以求加快科研進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