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亮了,我穿著厚重的棉衣跑到金三角加上滴水未進的奔波,在這關(guān)鍵的時刻無恥的暈倒了,抬起手給自己一個嘴巴,但是一點力度都沒有,渾身的力氣像被抽離了一樣。我強撐著身體,環(huán)視下四周,是在于畫的竹樓里,床邊擺著飯菜,還有一套夏裝,是上次來這里買的。我歪坐在床上緩了緩神,拿起飯菜吃掉,隨后換了衣服走出竹樓。
整個金三角滌蕩在雨水中,空氣潮濕而熱,我不像昨天那般情緒激動,而是緩步踩著地上的泥水往總部方向走。
小天,你還會愛我嗎?雖然錯誤如此清晰可見,但是我真的愛你,真的不想跟你分開,你是我的希望,我的天。想著汪天知道一切后的離開,想著他離開后的自己,面對是這樣的艱難。
并不遠的路,走不下去了,我蹲在大雨里哭,該怎么解釋?怎么挽留?突然感覺到一雙冰冷的手放在肩膀上,我抬起頭。
“小天!”
我一下跳了起來,緊緊的摟著汪天的脖子,可并沒有感受到他的回應(yīng),他僵直的站在雨里,任憑我摟著他。
“小天,小天,對不起,對不起...”
我摸著汪天的臉,可汪天的眼神那么冰冷,雨水滑過他的眉毛滴落到眼里,又流淌到臉頰和下頜,他眼睛紅紅的,卻不肯眨眼,表情冰冷的讓我顫抖。
“小天...你罵我吧,別這樣...”我用力的抱著汪天,怕他跑掉一樣。
汪天冰冷的雙手再次放到我的肩膀上,接著把我用力的推開,轉(zhuǎn)身離去。
看著汪天的背影,我心底充滿絕望,被雨水打的視線朦朧,他是不是也像我一樣絕望,連一句罵我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兩個雇傭兵帶著汪天上了吉普車,向紅部外開去。
我站在雨里大聲嚎哭,可笑的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有這么多的淚水。漫無目的的在雨中走著,天色暗下來的時候,雨也跟著停了,我還在抽噎,眼睛干澀的疼,渾身抖得像風中的稻草,從來沒有的困倦洶涌的襲來,蹲下身靠在路邊的一塊界碑上睡著了。
“你醒了?”
福爾迪黝黑的瞳孔出現(xiàn)在我面前,他坐在床邊,雙手插在西裝褲的口袋里,身體前傾的看著我。我略過福爾迪,環(huán)視了下四周,周圍有很多快要燃盡的火堆,空氣里夾雜著殘留的熱浪一股股襲來,身下是鋪著一張獸皮的石床,光線很暗,我身處山洞中。
坐起身雙手抱著膝蓋,把頭埋在臂彎里,周圍很靜,福爾迪也很安靜,只是在我旁邊不停的抽煙,感覺時間過了很久很久。
“夏塔,你說句話吧,這樣會憋壞的。”“你罵兩句人,好吧?”
我從臂彎里抬起頭,盯著藍色的煙霧看,表情呆滯。
“人這輩子會遇到很多事,你不要......”
“給我一根煙。”福爾迪說了什么,我根本沒聽進去,心里被悲傷撐的滿滿的。
福爾迪點燃了一支雪茄遞給我。
他看著我劇烈的咳嗽,想幫我拍一下背,伸出的手又在空中停下,重新插回褲袋里。
又過了好久,我意識逐漸清晰了些。
“這是哪?”我聲音沙啞的問。
“這是能讓我感到安全的地方。”福爾迪苦笑著回答我。
“把我?guī)У竭@干什么。”
“我覺得我好多事情做錯了,心里發(fā)慌。”
“是我錯了......我什么都沒有了......汪天走了,老黑不見了...”剛剛穩(wěn)定了的情緒,又一次無法控制。
“哭吧,你需要發(fā)泄出來。”
聽到福爾迪的話,我突然停止了哭聲,眼神變得兇惡,“你為什么讓每個人都痛苦!我、汪天、還有你口口聲聲要保護的弟弟!”
福爾迪看到我時而抑郁時而暴躁的情緒,皺了皺眉,“夏塔,你試著穩(wěn)定下情緒,或者發(fā)泄出來,罵我打我都行。”
我鄙視的看著眼前衣冠楚楚的男人,腦子有些斷片兒,“我干嘛打你?我又不認識你。”
福爾迪聽完我的回答,眉毛擰的更緊了,他扔掉手中的煙,在我旁邊來回踱步,表情有些焦急,他忽然停下腳步看向我。
“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福爾迪轉(zhuǎn)過身,目光帶著詢問。
“我為什么要聽你講故事?”
“也許我能幫到你。”
還沒來得及說話,福爾迪自顧自的說起來。
“在我很小的時候內(nèi)心一直糾結(jié)著一個問題,為什么我比弟弟優(yōu)秀,父親卻只疼愛弟弟?小時候,薩帕用木頭刻了一把手槍,父親會把他舉過頭頂,抱著他夸贊;而我,在12歲的時候就收到了美國生化學院的錄取通知書,父親卻只是微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薩帕對他不敬,厭惡紅部,但從小就被定為紅部的繼承者;我呢?對紅部盡心盡力,卻只是個執(zhí)行人。這些都不重要,我不要紅部,不要權(quán)利,我只想得到父親的疼愛,只想感受父親一個寬厚的擁抱,因為我只有他一個親人。”福爾迪一直觀察著我的表情,他見我沒有什么回應(yīng),接著往下說,“我想,父親的偏袒是因為他深愛著薩帕的母親,于是,我殺了她,神不知鬼不覺。”
“什么?。?rdquo;聽到于畫的母親是被他殺的,我渾身一震,喊出聲來。
福爾迪看著我,緩緩的點起一根雪茄,深吸一口,吐出濃重的青煙。煙霧里的福爾迪模糊、神秘。
“很可怕是嗎?”福爾迪繼續(xù)觀察我。
“.......”
“那件事后,父親并沒有改變,仍然疼愛薩帕,甚至溺愛。而我,因為殺了薩帕的母親,心里自責,對薩帕越來越好,保護他,不讓他有危險,不讓他受傷害...”
福爾迪瞇著眼睛,目光游離在我臉上。
“你在撒謊。”我擲地有聲的四個字,令福爾迪露出了一絲笑意。在我短暫的意識迷失后,因為話題的刺激,突然清醒過來。
“哪里說謊了?”福爾迪攤開手笑了笑。
“你把自己形容成迷途羔羊懺悔自己犯下的錯,可是漏洞百出!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想折磨于畫!表面上偽裝成為他好,他不理解你是因為你們性格迥異,其實,你太了解他的想法,而你操縱所有的事情向他所期盼的相反的方向走,你看不了他好!”
福爾迪點點頭,“思路很清晰!但有一件事我后悔了。”
“你的心機這么深,不可能有后悔的事!”
福爾迪在我的面前不斷的吐著煙霧,他淡然的神態(tài)像是我在跟另外的人吵架。
靜默片刻,他掐滅了煙。
“我后悔讓他得到你。”福爾迪意味深長的看著我。
“不要提那件事!”
“他想真正得到你的愛,哪怕是等很長很長時間,等到你認可他,愛上他,讓愛情結(jié)局美輪美奐。呵呵!我就不讓他得逞!我要讓他粗暴的占有你!讓他負罪!”福爾迪臉上帶著神經(jīng)質(zhì)的興奮。
“你讓他......?”
“對!你懷疑的沒錯,那晚我在你們喝的酒里下了藥,你不覺得那晚很美妙嗎?”
“你?。∧悖。?!”聽了福爾迪的話,我渾身發(fā)抖,感覺身體里憤怒的情緒在無限膨脹,馬上就要一觸即發(fā)。
福爾迪走到我身后把手放在我顫抖的肩膀上,“多希望我是薩帕。”
下流的話語刺激的我渾身一震,抽出手重重的給了他一個嘴巴,第一次遇見心理如此扭曲的人,變態(tài)的令人意想不到。
福爾迪揉著自己的臉,哈哈大笑,“你們的一夜春宵我錄下了,并且給汪天看了。”
這句話徹底將我的憤怒點燃,我從石床上蹦起來,瘋了一樣沖向福爾迪,癲狂的廝打著他,想把他大卸八塊,想親手殺了他!福爾迪不還手,也不躲避,站在那里笑著讓我打,不一會他嘴角和鼻子流出血,“繼續(xù)打,用力,把你所有的憤怒和悲傷都發(fā)泄出來。”
我一刻不停的拳打腳踢,直到耗盡所有的力氣,癱軟在地上。
福爾迪蹲下身,用青腫的眼睛看著我,臉上帶著戲謔,“就這點本事?”
看著他挑釁的目光,我撐起身體,從火堆邊堆放的木材中抽出一根粗木棍,用盡全身力氣砸向福爾迪的頭,頓時血花四濺,福爾迪晃了晃,堆坐在地,身體靠著床邊,滿臉鮮血,“呵,這下才好...”
我看著癱坐的福爾迪,高高的舉起木棍,準備致命一擊,突然沖出一個人撲在福爾迪身上,木棍重重的落在他的背上,斷成兩截。
“于畫?。∧憬o我躲開?。∥乙獨⒘怂。?rdquo;我已經(jīng)瘋了,殺心已起,任誰都攔不住,我撿起剛剛從福爾迪口袋里掉出的手槍,對準地上的兩人。
“你躲開!不然把你們?nèi)細⒘耍?rdquo;我感覺渾身的血液汩汩的往頭上涌去,眼睛漲的酸疼。
“你把我也殺掉吧。”一個莊嚴冰冷的聲音響起。
我把槍口調(diào)準發(fā)聲的人,是司令。
“誰擋我我就殺誰!!”我沖著司令大聲吼叫。
于畫看準時機,沖過來,一把抱住我,攥住我手中的槍,我瘋狂的扣動扳機,槍聲在山洞里的回音響亮的刺耳。
“夏塔!你冷靜點!”于畫奪下槍扔在地上,焦急的一聲聲喚著我。
福爾迪被司令帶來的人抬走,司令撿起了手槍,表情冷峻的對我說,“槍不能對著愛你的人。”
“他殺了你愛的女人!他時刻想著折磨于畫!他毀了我?。?rdquo;我在于畫的懷里拼命掙扎,歇斯底里的喊。
司令停下腳步,“我的女人因我而死,跟福爾迪無關(guān)。你說的后兩點,我也不贊同,一切可能不是那樣!唉,你們年輕人的事自己去處理吧!”說著,走了出去。
這老頭是什么意思?我呆住了。
于畫扶著我,說:“坐下休息一會兒。”
坐到石床上,感覺身上所有的力氣被抽干了,頭發(fā)和裙子被汗水濕透,我不停的打著冷戰(zhàn),于畫把身上的T恤脫下來,給我擦著手臂,頭發(fā)。
我需要安靜,我要好好想想,我要冷靜,對,師傅囑咐我要冷靜,我還要救老黑,老黑還在受苦。
“嗚嗚嗚......”我趴在床上哭了起來,哭了好幾個小時,直到哭著睡著。
再次醒來時,除了頭痛欲裂外,我已經(jīng)恢復(fù)了理智,宣泄后的平靜讓我重新振作起來。
“我送你回竹樓。”于畫把手遞給我。
“嗯。”我躲開于畫的手,向山洞外走去。
回到竹樓,于畫給我放好換洗的衣服后準備出去。
“于畫,你等等。”
于畫聽到我輕聲叫他,臉上露出了一絲欣喜。
“老黑在哪里?”我直奔主題。
“我只知道他被困在這里的某處,但是問不出來究竟。”
“是被大魔巴困住的?”
“是的。”
“你是這里的下一任主人,為什么控制不了魔巴?”
“大魔巴在紅部受尊重的程度不亞于司令,我嘗試過各種方法反制他,但都無效,因為我的一部分也被他控制著。”
“我準備會會他!”
于畫靜默了一會兒,“好。但你要先休息。”
我不再理于畫,而是拿出手杖,思考著如何對付魔巴。于畫很安靜的坐在一邊。
“我還能在紅部隨意走動嗎?我是說,我差點殺了福爾迪。”
“可以,父親雖然生氣,但他說了讓我們自己處理,福爾迪做了什么讓你喪失理智的事兒?”
“你母親是福爾迪害死的嗎?福爾迪給汪天看了我們那晚的......”
于畫震驚了一下:“他在騙你。”
我也很驚訝,“你是說他在說謊刺激我?”
于畫想了想,“汪天走后,你有些神志不清,說了很多胡話,福爾迪在后山的山腳下發(fā)現(xiàn)了你,把你帶到山洞,我的人通報時,我正在跟司令商量事,等我倆趕到的時候,看到你又哭又笑,樣子很可怕,司令問了緣由,狠狠的把福爾迪罵了一頓。后來南寨有人鬧事,事態(tài)嚴重,我和司令就先出去了,囑咐福爾迪照看你。”
聽于畫所言,福爾迪應(yīng)該是因為心里愧疚所以想幫我走出精神崩塌的邊緣,他激怒我,讓我把情緒全部宣泄出來??伤铧c被我打死,真是個十足的變態(tài)!
我的頭又疼了起來,“我想休息一會兒,天黑的時候我們出去走走。”
于畫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