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陳宋嘆了口氣,只好將地上的袋子拎了起來。
東西有點重,一個女孩子也確實提不動。
葉玲玲輕快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著陳宋一臉無奈的樣子,只覺得好笑。
“我叫葉玲玲,今年二十四歲,應該比你大,你叫什么?”
“陳宋。”
“宋詞的宋?好名字啊,我最喜歡宋詞了,我還會唱水調歌頭呢。”
女生聲音輕快,像是一只百靈鳥,嘰嘰喳喳在陳宋的耳邊說個不停。
她倒沒有惡意,反而很自來熟,身上穿的也并非名牌,而是很普通的衣服,卻別有風味。
“我就在前面的渡口酒吧工作,你要不要進去喝一杯?姐姐我請你啊。”
“你干嘛不說話啊。”
陳宋心道,你把我的話都說完了,我要說什么。
忽然,他眼神一瞥,看到了少女手腕上的一串鏈子。
鏈子很簡單,是由紅色的細繩編制而成,只是中央處,多了一片綠色的葉子裝飾物品。
他猛的看向葉玲玲的臉,臉色很不自然的變化。
葉玲玲穿得有一點點暴露,胸口雪白一片,見陳宋盯著自己看,不由得惱羞了一下,瞪了他一樣,她還以為這個男生會比較不一樣呢。
原來,還是小色狼。
“岳溫婉是你什么人?”陳宋脫口而出,在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眼底深處有一種罕見的光芒。
“???”葉玲玲被突如其來的問題問住了,反應了一會她才瞪大眼睛道,“你怎么知道我曾祖母的名字。”
“哦,對了,好像曾祖母那邊有遠房親戚也姓陳,你該不會是我的遠房遠房親戚吧。”
葉玲玲直接腦補了她和陳宋的關系。
“可惜,曾祖母早就過世了,很多人說我和曾祖母很像,曾祖母很漂亮,所以我也不差。”
曾祖母……過世……
陳宋一陣恍惚,記憶中,那還是一個天真的少女。
將近百年前的事情了,像是隔了一個世紀。
看著葉玲玲手腕上的鏈子,那是他送給她的。
一萬年來,對陳宋動心的女子很多,甚至連一些歷史上有名氣的絕世佳人,都曾經想和他有一段露水姻緣。
可是,他從未動心。
這一路走來,披星戴月,從有記憶來,就是孤身一人,哪怕那些朋友,也無法徹底融入到他的世界。
因為,陳宋的世界太大了。
但這無盡歲月以來,他終究還是動心了一次。
岳溫婉。
遇到她的那天,陳宋記得還在下雨。
那個年代,天空是青色的,巷子是青石板的,墻壁是有裂縫的。
那一天,陳宋正看著一首詩——《雨巷》。
他可以去理解一個女人的美,但卻無法去愛上這種美。
因為他的眼睛,能看穿一切。
看穿那些濃妝淡抹,看穿那些奢侈衣裝,看穿那些好看的皮囊。
在他眼里的美女,不過是一具具骷髏,或者是數百年后的骨灰。
那一天,他看完《雨巷》,恍惚抬頭——
天青色,煙雨蒙蒙而生。
白墻黑瓦,曲徑通幽。
有腳步聲響起。
噠噠!
噠噠!
混在淅淅瀝瀝的雨聲里,卻有著自己的韻味。
一個身穿藍底碎花旗袍的姑娘,從小巷的盡頭緩緩走來,她撐著一柄有些老舊的油紙傘。
她并非絕世傾城的美女,但卻有一種和天地融合在一起的韻律。
她高貴美麗,但腳步又帶點雀躍,如果不是陳宋盯著她看,那姑娘心中的小鹿恐怕都要跑出來了。
“真美。”陳宋贊嘆,那是他第一次,贊嘆除了劍以外的事物。
岳溫婉停在了他的面前,因為陳宋讓她不得不注意。
這人,坐在青色的石階上,長衫就這么搭在濕漉漉的地面,手里捧著一卷書。
油紙傘濕了,高跟鞋濕了,她旗袍也被微微打濕,但唯獨陳宋沒濕。
“你是怎么做到的?”
這是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你在想什么呢?”葉玲玲晃了晃他的肩膀。
陳宋從回憶里驚醒,瞇著眼睛,似乎能從葉玲玲的外貌里看到當年那人。
“在想你曾祖母。”
“你見過她?我怎么對你沒印象?”
“也是,曾祖母去世的時候,你應該還很小。”
陳宋沒有反駁,不經意問道:“她過得好嗎?”
“曾祖母十幾年前去世,長命百歲,無疾而終。”葉玲玲笑道,“而且,我們葉家,雖然比不上這里的大家族,但在當地,也算一個豪門了。”
“那你怎么會到這里來?”陳宋指了指不遠處的酒吧,“兼職?打工?”
葉玲玲眼底閃過一絲灰暗,但很快笑了起來:“其實也沒什么,我爸媽在家族里沒什么地位,所以就被趕出來,我也不想靠家里……”
“我在隔壁師范大學讀研究生,偶爾過來打打工,錢也夠用。”
葉玲玲和岳溫婉,是完全兩個性格的女生,但她們骨子里卻有同樣一股氣。
“你呢?”葉玲玲饒有興致的看向陳宋,她沒想到,竟然會在這里遇到遠方親戚。
她本來就不是江城人,所以此刻特別有親切感。
“我……出來找工作,你們酒吧還招人嗎?”陳宋道,畢竟他兼職的輔導機構還挺空閑。
暫時只有何飛黃一個學生,頂多再加一兩個。
而且,陳宋根本不用備課。
葉玲玲眼前一亮,連連點頭:“招人,最近在招保安,而且工資不低。”
“你來了,姐姐我就罩著你。”
……
渡口酒吧就在大學城附近,并不是很混亂,所以大學生來的也很多。
不是瘋狂的搖滾音樂,進入后,雖然熱鬧,但不會讓人反感。
“走,我去帶你見我們的總經理,現在正缺人,加上有我的保證,不會有問題的,總經理人還不錯。”
過程很順利。
只是讓陳宋沒想到的是,總經理是一位大美女,三十多歲,保養(yǎng)的相當好。
琦姐也沒為難陳宋,只是交代了一些事情,并且有一個月的實習期。
陳宋不太在意。
這里人員眾多,也是他體驗生活的地方。
更何況,她也想從葉玲玲那里多了解岳溫婉這些年的情況。
陳宋是第二天上班的,所以今天他并不用工作。
穿梭在燈紅酒綠之中,他來到了一處吧臺,點了一杯酒。
葉玲玲已經去忙了,酒吧里的人也越來越多。
陳宋不愛喝酒。
他并非什么酒劍仙,對他而言,酒會誤事。
當年,他看著岳溫婉,心跳漏了一拍。
岳溫婉問自己怎么做到讓雨水不打濕衣服,于是陳宋朝著天揮舞了一劍。
漫天青雨飛舞。
細雨蒸發(fā),只剩下煙絲裊裊。
后來,他們有很多次相遇,有很多次交談。
他明白,岳溫婉是喜歡自己的,只是陳宋放棄了。
他走了。
這一走,就是近百年。
他去一處不可知之地大戰(zhàn)了一場,壓得那里的人不敢出來。
而后,他又去天上劈了一劍,仙域沒出現。
于是陳宋閉關去了,或者說在逃避。
一旦入情,他就要看著岳溫婉百年后死去,哪怕對方進入宗師,兩百年內,也會離開人世。
更何況,岳溫婉和自己在一起并不安全。
他要面對的敵人,都遠超宗師之境,而一旦讓那些人知道自己有心愛之人,恐怕第一個死的就是岳溫婉。
聽葉玲玲說,她的曾祖母,一直等到三十歲才嫁人。
聽到這句話,陳宋心里不可避免的刺痛了一下。
那個時候,一個女人,三十多歲還沒嫁人,該承受多大的壓力。
自我有記憶以來,便獨自一人,照顧著歷代山河。
但今夜,我不想關心山河天下,我只想你。
他一口,就喝光了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