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兒,不得無禮,周老有自己的想法,我們總不能強迫吧。”林建海心里有些許的窩火,所以并沒有阻止自己女兒說話,片刻后才淡淡開口,眼里有一絲惱怒。
周云昌德高望重,京城里多少大人物都巴結(jié)著他,可是,他忘了自己是一個百歲的老人了。
行將就木,離開京城,誰都知道,這位中醫(yī)界的泰斗已經(jīng)快要入土了。
如果周云昌才五六十歲,林建海自然不敢招惹他。
可周云昌快死了。
他這一輩子積累的恐怖人脈,終究會煙消云散,入土而斷。
人就是這么的現(xiàn)實。
“滾滾滾!”周云昌敲著拐杖,氣得眼睛都紅了,他知道陳宋喜歡低調(diào),所以也不知道該怎么說。
林一心提高聲音,有些不依不撓,尤其是她成了武者,心里面自然高傲了幾分。
“我雖然不懂醫(yī)術,但卻知道,習武和行醫(yī)是一個道理,堂堂正正,光明正大。”
“周老先生,我不明白,一個遇到小偷都不敢呵斥一聲的人,為什么就能讓你看病,而我爸就不行。”
“難道是我們給的錢不夠多嗎?”林一心略帶嘲諷。
周云昌淡泊名利。
當年年輕氣盛的時候,就已經(jīng)享譽華夏,可哪怕有人花再多的錢,他說不看就不看。
林一心在諷刺對方已經(jīng)不是當年。
“心兒,還不給周老道歉。”林建海故作生氣。
父女兩人一唱一和。
“周老,這丫頭還小,而且練武之人,氣血比較旺盛,您還是多擔待。”
“給我道歉?”周云昌沉聲道,“林建海,你這女兒今日如果不跟陳先生道歉,老夫死之前,一定會用光所有人的人情,讓你們林家好好折騰一番。”
林建海原本還算淡定,只是聽到這話,神色一僵,要是真如此,恐怕他林建海會被家族直接舍棄。
然而,他猛然發(fā)覺,周云昌是讓自己給那年輕人道歉。
“讓我給這膽小鬼道歉?”站在一旁的林一心瞪大眼睛,心里很不舒服,甚至覺得有些荒唐。
長長的馬尾辮甩了一下,她氣質(zhì)高冷,此時強忍怒火:“周老先生,您是不是弄錯了?”
“老夫再說一次,你敢侮辱陳先生,老夫不會讓你們林家安生。”
“陳先生?”
這年輕人才多大,擔得起先生二字?
這周老果然是老糊涂了。
陳宋平靜的看著這場鬧劇,人死如燈滅,世態(tài)炎涼,這種事情他看得多了。
陳宋拍了拍周云昌的肩膀,對著他搖搖頭,示意不要介意,生怕他直接氣死過去。
“我不是來看病的。”陳宋開口道。
林一心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這才發(fā)現(xiàn),對方手里拿著不是中藥,而是方方正正的一個木盒。
難道自己真的猜錯了?
周老的徒弟!
她心里有了答案。
這個一輩子都不收徒的周老,看來還是收了個徒弟。
父女兩人對視一眼,都默認了這個事情。
“哈哈,看來是誤會一場,既然是周老的徒弟,將來定然名滿華夏。”
林建海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的極為自然,他正要夸陳宋幾句,卻不料身體猛的一僵,一下子臉色變得極為蒼白,有些痛苦的捂住心臟。
“爸,你怎么了!”
“咦?”陳宋挑了挑眉頭,輕聲說了一句,“元氣壓迫心脈。”
周云昌愣住,連忙上前,在林建海的手腕上一模。
“真是元氣壓迫心脈!”
疼痛來的快,去的也快,林建海嘴唇發(fā)干道:“周老,這是怎么回事。”
周云昌沉思片刻,凝重道:“想必林總在年輕的時候,也想要成為武者,只是沒那個資質(zhì),但又心急了一點,元氣壓迫心脈。”
“以前林總年輕,還能壓制住這傷勢,可現(xiàn)在,傷勢越來越嚴重,如果不出意外,恐怕只有半年好活了。”
半年?!
晴天霹靂!
林建海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半年……周老您有什么辦法?”
周云昌搖搖頭。
“如果是在幾年前還有可能,但現(xiàn)在,你還患有胃癌,要治療心臟,就必須先解決胃癌,否則你的身體承受不住。”
“但如果先治療胃癌,又要一定的時間,在這時間里,元氣會加速對你心臟的迫害。”
“老夫無能為力。”
“怎么會……”林一心呆呆的看著周云昌。
她的父親,絕對不能出事。
林家家大業(yè)大,林建海兄弟姐妹眾多,他是其中最有能力的一個,所以掌管的林家產(chǎn)業(yè)也是最多。
一旦現(xiàn)在出事,那么這些產(chǎn)業(yè)根本輪不到林一心,就會被其他叔叔伯伯瓜分。
她畢竟還沒徹底成長起來。
“周老先生,我為剛才的言行道歉,我求求您,您一定有辦法的。”林一心淚含目光,再也不復盛氣凌人。
陳宋在一旁看著,在死亡面前,哪怕你有再多的功名財富,都沒有任何意義。
“武者。”他忽然開口。
“既然是元氣壓迫心脈,那是和武者有關的事情,周老的醫(yī)術再強,但涉及到武者方面,也會有所限制。”
“兩位不如請一些對醫(yī)術有研究的武者。”
“對!”
“我怎么沒想到呢。”林建海眼前一亮,恢復了些許希望。
他正色,對著周云昌和陳宋拱了拱手,有些歉意道:“多想周老和陳先生提醒。”
“明天我就請一些武者過來,還煩請周老也能來一趟。”
“我去了也沒用。”周老擺擺手。
“我會派人來接您,也許大家一起討論,會有意想不到的結(jié)果。”林建海將一張名片恭恭敬敬的放在桌上,這才帶著林一心離開。
……
看著林氏父女消失在夜色了,周云昌終于站不住,有些疲憊的坐在了椅子上。
他有些羞愧:“先生,讓您看笑話了。”
“我脾氣是有些不好,雖說在京城里有很多人脈,但同時得罪了不少人,這人一旦快死了,就沒什么用了。”
“你不錯,至少沒失去本心,這些年,也沒拿醫(yī)術賺黑心錢。”陳宋笑道。
“原則很重要,當年我就跟你說過,你這一輩子,不要沾染權財,否則活不到現(xiàn)在。”
聽到表揚,這百歲老人就像個孩子一樣樂開了花,而后又嘆氣道:“林建海這人,心思倒不是很壞,就是脾氣有些傲,商人又重利,如今被元氣壓迫心脈,遭一點罪,也算磨一磨他的脾氣。”
陳宋搖搖頭:“遭一點罪?如果沒有精通醫(yī)術宗師級別的強者,其他人可治不了。”
“需要宗師,這么嚴重?”周云昌訝然失色,他并非武者,所以對元氣不了解。
“那明天?”
“我去一趟好了。”
周云昌瞪大眼睛:“先生,您要去?”
他知道陳宋絕對沒有醫(yī)者仁心這樣的原則。
更何況,對方根本不走醫(yī)術一道。
“因為我想看看這個世界了。”陳宋眼中閃亮,心中卻默默想到,以林建海的家業(yè),估計收藏了許多寶藥,他到時能夠坑幾株過來。
周云昌面露羨慕。
百年歲月,彈指而過,他還留戀這個世界,還有很多地方不曾去過。
可陳宋,看得卻是一個又一個世紀的更迭。
“先生,不知道小周還能否見到您。”看著陳宋離開,周云昌急迫問道。
陳宋頓了頓,揮揮手:“在你死之前,我會再見你一面。”
周云昌心中五味雜陳,而后對著陳宋的背影,深深鞠躬。
……
陳宋回到家,田夏還是沒回來,但好在給他發(fā)了一個消息,說在外面租了一間公寓。
孤男寡女,確實不太方便。
他煎了藥,打算明天晚點給田夏直接送過去。
沒有修煉,因為懶得修煉。
甚至連床底下的那柄青銅劍,他都沒拿出來再看一眼。
長生就是這么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