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沈堅來到靈堂,偌大的靈堂里,只有魏瓔落一個人。
人死的前七天,每天晚上都需要人來守靈。
也就是通宵不睡覺坐在靈堂里。
這種苦差事,自然落到了魏瓔落的身上。
沈堅緩緩走到她的身邊,見她一臉倦容。
神色間還有些憔悴。
估計是最近連日奔波,現(xiàn)在又不能好好休息的原因。
“你回去睡會兒吧,我來幫你守。”
沈堅說道。
心中隱隱有些刺痛。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她又怎么會落到這步田地。
魏瓔落抬起頭看了沈堅一眼。
不冷不熱地答道:“不用,我想多陪爺爺一會兒。”
“人死不能復(fù)生,身體最重要。”
沈堅說道。
自從魏瓔落嫁給自己之后,同樣忍受著很多委屈。
別人的指指點點,她受到的傷害比沈堅有過之無不及。
雖然明面上她是魏老爺子最寵愛的小孫女,可在魏家,也就只有爺爺對她很好。
其他人……
不談也罷。
可即便如此,魏瓔落在魏家的日子也談不上什么好過,更是因為爺爺?shù)膶檺?,?jīng)常被其他人針對。
如今,就連爺爺都已經(jīng)去世了。
今后,恐怕更加步履維艱啊。
想到這些,沈堅下意識地伸手想去安慰。
“別碰我!”
可魏瓔落卻直接躲開。
“……”
沈堅苦笑著。
“你就那么討厭我么?”
“我們只是有個夫妻的名分,其他的沒有任何關(guān)系,我更沒有理由討厭你,但只要你還一天是我丈夫,我就一天覺得你惡心!”
魏瓔落咬著嘴唇,悲憤地說道。
她多么希望爺爺還活著,又或者重新回到結(jié)婚之前,那樣她一定不會嫁給沈堅。
片刻,魏瓔落稍微冷靜了一些。
“對不起。”
剛才她因為沉浸在爺爺去世的悲痛中,所以才有些激動。
“沒事,是我對不起你,連累了你。”
沈堅突然又問道。
“如果我不是窩囊廢,你還會難過么?”
魏瓔落凄涼地笑著。
“現(xiàn)在說這些有意義么?”
“有!”
“如果真的有,這兩年時間,足夠改變一切。你還是想著好好的活下去吧,活到我們離婚那天,我不想到死都背負(fù)著你妻子這個名字。”
這時,魏瓔落的媽媽,也就是沈堅的丈母娘李白蕙走了過來。
一看到沈堅,臉立馬垮了下來。
“這個廢物怎么還在這兒,不是讓他先滾回家去嗎?難道還嫌在這兒丟人現(xiàn)眼得不夠嘛!”
之前發(fā)生的事,讓她覺得在魏家自己們的臉都被丟光了。
自己的女兒,怎么會嫁給這種垃圾!
“媽,那不關(guān)他的事,是魏江云先挑起的。”
魏瓔落難得替沈堅辯駁道。
雖然她心里討厭沈堅。
可也知道這個男人不容易。
兩年來,受到的白眼又哪里數(shù)得過來。
如果自己委屈。
那么他不應(yīng)該更加委屈么?更可憐么?
甚至連一個可以訴苦的人都沒有。
“你,你居然還幫他說話?他這種爛泥,你幫他說話有用嗎!”
李白蕙怒罵道。
還狠狠瞪了沈堅一眼。
“無論怎么說,他都是我的丈夫。”
“你,我……你個臭丫頭是不是鬼迷了心竅!他也配當(dāng)你的丈夫?說出去他是我女婿,我都嫌丟人!行,走!跟我去找你爸!我簡直受不了這個人了,今天這個事情必須要有個結(jié)果!”
說著,李白蕙便拉著魏瓔落朝別墅走去。
離開前,魏瓔落神情復(fù)雜地看了沈堅一眼。
好像在說對不起,又好像在說:這都是你害得。
“看什么看!走!”
沈堅望著兩人離開的背影,心里默默嘆了口氣。
沒辦法,他在這個家里不受待見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丈母娘李白蕙的態(tài)度也習(xí)慣了。
畢竟她早就看自己不順眼,巴不得把自己趕走。
也許是要說離婚的事情吧?
……
“離婚!必須離婚!沒得說!”
李白蕙氣急敗壞地在房間里來回踱步。
魏瓔落低著頭,她父親魏國華也默默地抽著煙。
“你小聲點,這里又不是咱么自己家,讓其他人聽見了不是笑話么?”
魏國華無奈地說道。
“聽見了有怎么樣!我們在其他人眼里不就是個笑話嗎!抽抽抽!一天到晚就知道抽煙!抽煙能有什么用?你看看你自己,再看看別人。”
“回到魏家別墅,他們都好吃好喝的待著,還有專門收拾好的房間住。”
“我們呢?一家人就只有一個房間,難道要女兒和我們擠著睡嘛!”
李白蕙忙不迭地低吼道。
要不是他們被安排在最偏的一個房間,可能真的所有人都能聽到動靜。
“可是,我爸才剛剛?cè)ナ?,這種時候離婚不是擺明了在拆我爸的臺么?這讓我媽怎么想?讓其他人怎么看?難道說出去,不會丟魏家的面子嘛?”
羅國華眉頭緊鎖,很是為難。
其實,他又何嘗不是嫌棄沈堅。
但這種時期,根本沒辦法離婚,況且,這樁婚事可是他爸魏老爺子親自訂下的,即便現(xiàn)在魏老爺子過世了,也絕對不好弄。
“面子,面子?你就知道面子?面子能有什么用?再說整個洛城都在笑話我們家,還有什么面子!里子都爛得一塌糊涂,你還跟我談面子?!”
李白蕙活像個潑婦在罵街。
“到底是我們家過得好重要,還是你的面子重要?!”
眼見兩人越吵越激烈。
一直沒有說話的魏瓔落突然抬起了頭。
“你們別吵了,我不會跟他離婚的。”
“什么?!”
魏國華夫婦都是一臉不敢相信的神情。
這,這女兒是腦子壞掉了嗎!
居然不跟沈堅離婚。
這種男人難道留到清明節(jié)上墳嗎!
“為什么啊,瓔落?你是擔(dān)心傳出去以后不好再程家么?沒事,媽幫你物色,再怎么說我們也是魏家,難道還找不到一個人娶你嗎!隨便找個人肯定也能比那個廢物強!”
“對,沒錯,他是廢物??蛇@兩年來,他在家里任勞任怨,你和爸平時罵他,為難他,他有頂撞過你們半句嘛?沒錯,雖然他確實沒有什么本事,但終究……是個善良的人。”
魏瓔落聲音有些哽咽。
沈堅在她們眼里確實一無是處。
窩囊,廢物,任人欺負(fù)。
可有一點不可否認(rèn)。
他本身是個很好的人。
善良,溫和。
魏瓔落永遠(yuǎn)記得自己半夜胃疼找不到胃藥,是沈堅背著她走了兩公里才打到車去的醫(yī)院。
她也記得每次自己出差,無論什么時候回來,家里都會擺放著一桌剛做好的飯菜。
這些點點滴滴,魏瓔落都記得。
如果是個普通的家庭,沈堅無疑是個很好的丈夫。
但這是在魏家,魏家需要的是能夠撐起一片天,馳騁商場的男人,而不是這種溫柔,細(xì)致入微的廢物!
沒錯,沈堅是個廢物。
可就連魏瓔落都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廢物竟然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走進(jìn)了她的心里,并且占據(jù)了重要的位置。
“瓔落,你到底再說什么胡話!善良有什么用!善良能給帶來好日子嘛!”
李白蕙氣得話都快說不出來了。
魏瓔落突然站起身。
“媽,我的事我自己清楚,如果你們再提這件事,那我就永遠(yuǎn)離開魏家。”
說著,她奪門而出。
開門時,卻發(fā)現(xiàn)沈堅愣愣地站在門外。
“你為什么在這兒?不是讓你在爺爺?shù)撵`堂守著嘛!”
魏瓔落強忍著內(nèi)心復(fù)雜的情緒,顫聲說道。
“你手機落在下面了,我送上來……你哭了?”
“我沒有!”
魏瓔落倔強地別過頭。
但眼淚還是不爭氣的留了下來。
“瓔落……”
沈堅伸手拭去她臉上的淚痕。
原來,自己并不是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個笑話啊。
他輕輕笑了。
剛才的對話,他都在門外聽見了。
原來,在魏瓔落眼里,自己并不是真的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
“相信我,總有一天,我會向你證明,我不是廢物,而那些曾經(jīng)笑話你的人,我都會讓他們?nèi)块]嘴!”
“希望如此吧……”
魏瓔落說完,掩面快步離開。
沈堅也跟了下去。
重新回到靈堂,當(dāng)再次看到魏老爺子的遺像,他心中突然涌現(xiàn)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執(zhí)念。
雖然魏瓔落沒把自己當(dāng)成丈夫,兩年來,手沒有牽過,也沒有任何肌膚之親,就連在家里晚上也是分床而睡。
但她確實是所有人中對自己最好的那一個。
曾經(jīng),沒有機會。
但現(xiàn)在,沈堅不想再看到魏瓔落受人冷嘲熱諷。
沈堅緩緩跪在魏老爺子的遺像前。
重重地磕著頭。
一叩首。
二叩首。
三叩首!
一聲比一聲響!
爺爺,對不起,枉你那么信任我,還把魏瓔落嫁給我,沈堅我無以為報。
以前是您,從今以后,我來照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