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首源姚際恒著
國風(fēng)
大序曰:「王道衰,禮樂廢,政教失,國異政,家殊俗,而變風(fēng)、變雅作矣?!拐f者遂以二南為正風(fēng),十三國為變風(fēng)。此謬也。詩無正、變。孔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棺儎t必邪,今皆無邪,何變之有!且曰:「可以群,可以怨?!刮磭L言變也。季札論詩,論其得失,亦未嘗言變也。夫風(fēng)者,假天運之風(fēng)以名之者也。天行之風(fēng)遞運乎四時,安有正、變乎!若夫雅既分大、小,未有大、小中又分正、變也。果爾,當(dāng)時何不直分正、變而分大、小耶故謂風(fēng)、雅有正、變者,此自后人之說;質(zhì)之圣人,無是也。
周南
周南、召南,周家王業(yè)所本,以文王時當(dāng)其中,上之為太王、王季,下之為武王,皆該其內(nèi)。故孔子曰:「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墻面而立也與!」周、召皆雍州岐山下地名,武王得天下以后,封旦與奭為采邑,故謂之周公、召公。此詩當(dāng)日言周、召,只屬采詩地名,不屬周公、召公也。鄭氏乃謂文王受命,作邑于豐,分岐邦周、召之地為周公旦、召公奭之采邑,非也。文王為諸侯,安得輒封公之采地!詩第稱文王「作邑于豐」,非有所他及也??资蠟橹f曰:「文王既遷于豐,而岐邦地空,故分賜二公以為采邑?!勾藢僖軠y,無所證據(jù)。故知文王之世未封周、召,則釋二南之詩者不必切合于二公亦明矣。召地后封召公,故以甘棠之召伯者附焉。若周南,則固無周公事也??资显唬骸钢苣蠠o美周公,或時不作,或錄不傳也?!勾硕蒉o。大序曰:「關(guān)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風(fēng),故系之周公。鵲巢、騶虞,諸侯之風(fēng)也,先王之所以教,故系之召公?!辜纫远舷抵煲云湓娊詾槲耐踔?;見關(guān)雎、葛覃為婦人,詩序以他詩亦皆為婦人。文王一人,何以在周南則以為王者,在召南則以為諸侯太姒一人,何以在周南則以為后妃,在召南則以為夫人皆不可通也。集傳最惡小序,而于此等大端處皆不能出其藩籬,而又何惡而辨之之為!故愚謂遵序者莫若集傳也?!改稀拐?,雍岐之南,即周、召地也。又或因鼓鐘「以雅以南」,禮「胥鼓南」,左傳「見舞象箾、南鑰者」,遂謂二南為南,十三國為風(fēng),甚至謂詩有南無國風(fēng),皆邪說。鼓鐘及諸語皆以樂惟用南,而不及他國之風(fēng),故名之;豈可漫據(jù)以亂夫風(fēng)、雅、頌之名,而且以滅夫十三國之風(fēng)哉!周南、召南,同為國風(fēng)也。大抵詩因說詩者致晦,且以致亡。此等陳言習(xí)語,在在皆是,固辨之不勝辨云。
關(guān)雎
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韻?!鹋d而比也。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興而比也。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如字讀。集傳云「蒲北反」,非;后皆放此。悠。哉。悠。哉。輾。轉(zhuǎn)。反。側(cè)。本韻,賦也。[評]通篇關(guān)鍵在此一章。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本韻。之。興而比也,下同。
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鐘鼓樂本韻。之。
小序謂「后妃之德」,大序曰:「樂得淑女以配君子,憂在進賢,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賢才,而無傷善之心焉?!挂颉傅隆棺盅転榇苏f,則是以為后妃自,以淑女指妾媵。其不可通者四。「雎鳩」,雌雄和鳴,有夫婦之象,故托以起興。今以妾媵為與君和鳴,不可通一也?!甘缗?、「君子」,的的妙對,今以妾媵與君對,不可通二也?!稿稀梗赋稹雇?,反之為「匹」。今以妾媵匹君,不可通三也。棠棣篇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菇裨啤盖偕选梗欠驄D之義。若以妾媵為與君琴瑟友,則僭亂;以后妃為與妾媵琴瑟友,未聞后與妾媵可以琴瑟喻者也。不可通四也。夫婦人不妒則亦已矣,豈有以己之坤位甘遜他人而后謂之不妒乎!此迂而不近情理之論也。集傳因其不可通,則以為宮中之人作。夫謂王季之宮人耶淑女得否何預(yù)其哀樂之情!謂文王之宮人耶諸侯娶妻,侄娣從之,未有未娶而先有妾媵者。前人已多駁之。況「琴瑟友之」,非若妾媵所敢與后妃言也。集傳云:「故其喜樂尊奉之意,不能自已,又如此云。」蓋遁辭。并說不去。于此「此」字疑衍。是偽子貢傳出,以為姒氏思淑女而作,欲與集傳異,而不知仍歸舊說也。要之,自小序有「后妃之德」一語,大序因而附會為不妒之說,以致后儒兩說角立,皆有難通;而關(guān)雎淑女、君子相配合之原旨竟不知何在矣!此詩只是當(dāng)時詩人美世子娶妃初昏之作,以見嘉耦之合初非偶然,為周家發(fā)祥之兆,自此可以正邦國,風(fēng)天下,不必實指太姒、文王,非若大明、思齊等篇實有文王、太姒名也;世多遵序,即序中亦何嘗有之乎!大抵善說詩者,有可以意會,不可以言傳。如可以意會,文王、太姒是也;不可以言傳,文王、太姒未有實證,則安知非大王大任、武王邑姜乎!如此方可謂之善說詩矣?;蛑^:如謂出于詩人之作,則寤寐反側(cè)之說云何曰:此全重一「求」字。男必先求女,天地之常經(jīng),人道之至正也。因「求」字生出「得、不得」二義來,反復(fù)以形容君子求之之意,而又見其哀樂得性情之正。此詩人之善言也。
[一章]詩意只以雎鳩之和鳴興比淑女、君子之好匹?!戈P(guān)關(guān)」,和聲?;蜓浴戈P(guān)關(guān)」者,彼此相關(guān),是聲中見意,亦新。雎鳩有此關(guān)關(guān)之和聲,在于河洲游泳并樂,其匹偶不亂之意自可于言外想見。毛傳云「摯而有別」,夫曰「摯」,猶是雎鳩食魚,有搏擊之象。然此但釋鳩之性習(xí),不必于正意有關(guān)會也。若云「有別」,則附會矣。孟子述契之教人倫,曰:「夫婦有別」,此「有別」字所從出,豈必以夫婦字加于雎鳩上哉!詩人體物縱精,安能擇一物之有別者以比夫婦,而后人又安知詩人之意果如是耶!列女傳因云:「雎鳩之鳥,人未嘗見其乘居而匹處也?!褂雀綍7蛑^之有別,猶云「不亂群」之謂耳,非異處之謂也。今云未嘗見其乘居匹處,則非所以比夫婦,亦大乘關(guān)關(guān)之旨矣。歐陽永叔曰,「不取其摯,取其別?!固K子由曰:「物之摯者不淫」。若然,又不取其別,取其摯也,其無定論如此。大抵皆從傳之「摯而有別」而舍經(jīng)之「關(guān)關(guān)」以為說也。集傳曰:「言其相與和樂而恭敬,亦若雎鳩之情摯而有別也?!勾艘类嵤弦浴笓础棺鳌钢痢?,謂情至之至。其謬歐陽氏已辨之。以「和樂」貼「至」字;以「恭敬」貼「有別」字。按下尚有「求之」與「求之不得」二義,此遽作成婦以后立論,謂之「和樂恭敬」,且引匡衡疏語,而謂之善說詩,亦老大孟浪矣。此亦因「摯而有別」一語展轉(zhuǎn)失真,以至于此也?!格厚弧棺謴难ǎc「窬」、「窩」等字同,猶后世言「深閨」之意。魯靈光殿賦云:「旋室便娟之窈窕」,駱賓王詩云:「椒房窈窕連金屋」,元稹詩云:「文窈窕紗猶綠」,皆是。毛傳訓(xùn)「幽閑」,「幽」或有之,「閑」則于窈窕何見乎!
[二章]毛傳曰:「后妃有關(guān)雎之德,乃能供荇菜,備庶物,以事宗廟也?!谷羧?,以荇菜為共祭祀用,故后妃及之,則是直賦其事,何云興乎!是誤以采蘋釋關(guān)雎矣。自毛為此說,鄭氏執(zhí)泥「左右」字,附會為妾媵助而求之,以實其太姒求淑女之說。詳下?;虿粡钠湔f者,謂荇菜取喻其柔,又謂取喻其潔,皆謬。按「荇菜」只是承上「雎鳩」來,亦河洲所有之物,故即所見以起興耳,不必求之過深。毛傳云:「流,求也?!勾吮緺栄?;今惟據(jù)毛傳言,不更及爾雅。后放此。未聞「流」之訓(xùn)「求」者。且下即言「求」,上亦不應(yīng)作「流」也。「寤寐求之」下,緊接「求之不得」,則此處正以荇菜喻其左右無方,隨水而流,未即得也。集傳云:「流,順水之流而取之也?!共粡摹噶鳌怪?xùn)「求」,是已?!溉≈苟謩t又添出。
[三章]前后四章,章四句,辭義悉協(xié)。今夾此四句于「寤寐求之」之下,「友之」、「樂之」二章之上,承上遞下,通篇精神全在此處。蓋必著此四句,方使下「友」、「樂」二義快足滿意。若無此,則上之云「求」,下之云「友」、「樂」,氣勢弱而不振矣。此古人文章爭扼要法,其調(diào)亦迫促,與前后平緩之音別。故此當(dāng)自為一章;若綴于「寤寐求之」之下共為一章,未免沓拖矣。且因此共一章為八句,亦以下兩章四句者為一章八句,更未協(xié)。
[四章、五章]兩章言「荇菜」既得而「采之」、「芼之」,以興淑女既得而「友之」、「樂之」也。此兩「左右」亦順承上「左右」字用來,不必泥。詩多有如此者。自舊解皆實泥左右為助義,故致上以「流」訓(xùn)「求」之誤,又致此末章以「芼」訓(xùn)「擇」之誤。芼為熟義,非擇義,甚明。今毛必以為擇者,以其可謂之助而擇,不可謂之助而熟故也。按第二章為左右無方之義,此兩「左右」即謂以制荇菜之宜,亦無不可。必執(zhí)泥求之,所謂「固哉為詩」矣!
【關(guān)雎五章,章四句?!繌泥嵤?。
葛覃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首二句不用韻。維葉萋萋。黃、鳥、于、飛,集、于、灌、木,其、鳴、喈、喈、本韻?!鹳x也,下同。[評]三句寫景,湊成一章。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維葉莫莫。是刈是濩,為絺為绤,服之無斁。本韻。
言。告。師。氏。言。告。言。歸。薄。污。我。私。薄。澣。我。衣。本韻。[評]不作治葛畢思歸寧解,方見其妙。害。澣。害。否。歸。寧。父。母。本韻。
小序謂「后妃之本」,此「本」字甚鶻突。故大序以為「在父母家」,此誤循「本」字為說也。按詩曰「歸寧」,豈得謂其在父母家乎!陳少南又循大序「在父母家」,以為「本在父母家」,尤可哂??资弦浴副尽篂椤负箦拘浴?,李迂仲以「本」為「務(wù)本」,紛然摹儗,皆小序下字鶻突之故也。集傳不用其說,良是。然又謂「小序以為『后妃之本』,庶幾近之?!共豢山狻?/p>
集傳云:「此詩后妃所自作」,殊武斷。此亦詩人指后妃治葛之事而之,以見后妃富貴不忘勤儉也。上二章言其勤,末章言其儉。首章敘葛之始生,次章敘后妃治葛為服,末章因治服而及其服澣濯之衣焉。凡婦人出行,必潔其衣,故借歸寧言之。觀其言「薄污」、「薄澣」而又繼之以「害澣害否歸寧父母。」其旨昭然可見。如此,則敘事次第亦與他篇同,固詩人之例也。若作后妃自,則必謂絺绤既成而作,于是不得不以首章為追敘,既屬迂折;且后處深宮,安得見葛之延于谷中,以及此原野之間,鳥鳴叢木景象乎豈目想之而成乎必說不去。
此篇解者有重「治葛」者,有重「歸寧」者。按重治葛,則遺末章之義;重歸寧,尤謬。婦人歸寧,乃事之常,此何足見后妃之賢而之乎!又多作治葛甫畢,即圖歸寧,以是聯(lián)絡(luò)上下,尤滯。說得后妃如小家女相似,毫無意義。故解此篇者,于首章或謂后妃治絺绤既成,追敘初夏,或謂黃鳥鳴動女工之思;于末章或謂潔清以事君子,或謂已嫁而孝不衰于父母,或謂勤于女工原是父母之教,或謂尊敬師傅:皆同囈語。
[一章]言后妃治葛,則先敘葛之始生,此作詩者義例。下三句借景點綴,足成一章六句,與上三句其義不必相連。集傳云:「葛葉方盛而有黃鳥鳴于其上」,按已言葛延蔓于谷中矣,如其說,是必葛又延于灌木,而黃鳥亦集于灌木以鳴其上,夫豈可通!「喈喈」,只是和意,毛傳加「遠聞」字,未然。意以后妃處深宮而聞之,然安見深宮必鄰于產(chǎn)葛地耶!
[二章]鄭氏訓(xùn)「服」為「整治」,謂「整治之無厭倦」,亦可通。然禮緇衣引此句以言衣敝,「服」作衣服之服。今從緇衣?!阜疅o斁」,便為本章作起。
[三章]何以見「服之無斁」則必于其服澣濯之衣見之。又于何見其服澣濯之衣則借歸寧以見之。蓋歸寧,婦人所時有也。此言「污」、「澣」與上絺绤之服又不必相涉,然而映帶生情,在有意無意間;此風(fēng)人之妙致也。「私」,衵服;「衣」,蒙服;非禮衣。禮衣不澣也?!负群Ψ瘛?,何玄子謂「何者已澣何者未澣」較集傳「何者當(dāng)澣何者可以未澣」為直捷。此詩不重末章,而余波若聯(lián)若斷;一篇精神生動處則在末章也。
【葛覃三章,章六句。】
卷耳
采采卷耳,不盈頃筐。嗟我懷人,寘彼周行。本韻。○比也。
陟彼崔嵬,我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維以不永懷。本韻?!鹳x也,下同。
陟彼高岡,我馬玄黃。我姑酌彼兕觥,維以不永傷。本韻。
陟、彼、砠、矣,我、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本韻。矣、[評]四「矣」字有急管繁弦之意。
按襄十五年左傳曰:「君子謂楚于是乎能官人。官人,國之急也。能官人,則民無覦心。詩云:『嗟我懷人,寘彼周行?!荒芄偃艘?。王及公、侯、伯、子、男、采、衛(wèi)、大夫各居其列,所謂『周行』也?!棺髠鹘庠娨馊绱恕P⌒蛑^「后妃之志」,亦屬鶻突。大序謂「后妃求賢審官」,本小序之言后妃,而又用左傳之說附會之。歐陽氏駁之曰:「婦人無外事;求賢審官,非后妃之責(zé)。又不知臣下之勤勞,闕宴勞之常禮,重貽后妃之憂傷;如此,則文王之志荒矣?!蛊湔f是。郝氏曰:「婦人無外事,然則雞鳴之解佩,十亂之邑姜,非乎」此謬說,與「求賢審官」不倫。然其自解曰:「后妃以采卷耳之不盈,而知求賢之難得。因物托意,諷其君子,以謂賢才難得,宜愛惜之;因其勤勞而宴犒之,酌以金罍,不為過禮;但不可長懷于飲樂爾。」按此仍類婦人預(yù)外事矣。且解下二章尤牽強。集傳則謂「后妃以君子不在而思念之」,解下一章為「托言欲登山以望所懷之人而往從之,則馬罷病而不能進;于是且酌金罍之酒,而欲其不至于常以為念也?!箺钣眯揆g之曰:「婦人思夫,而陟岡飲酒,攜仆徂望;雖曰言之,亦傷于大義矣。原詩人之旨,以后妃思文王之行役而言也。『陟岡』者,文王陟之?!盒S』者,文王之馬?!函j』者,文王之仆。『金罍』、『兕觥』,悉文王酌以消憂也。蓋身在閨門而思在道路,若后世詩詞所謂『計程應(yīng)說到?jīng)鲋荨灰舛?。」解下二章與集傳雖別,而正旨仍作文王行役;同為臆測。又如以上諸說,后妃執(zhí)頃筐而遵大路,亦頗不類;其由蓋皆執(zhí)泥小序「后妃」二字耳。周南諸什豈皆言后妃乎!左傳無「后妃」字,必泥是為解,所以失之。偽傳曰:「文王遣使求賢,而閔行役之艱。」撇去后妃,近是;然曰「遣使求賢」,又多迂折。至若張敬夫、嚴坦叔謂「后妃備酒漿而作」尤鑿。王雪山謂「后妃勞妾媵之歸寧」,楊維新直撇去文王、后妃,謂「大夫行役之作」,并無稽。
此詩固難詳,然且當(dāng)依左傳,謂文王求賢官人,以其道遠未至,閔其在途勞苦而作,似為直捷;但采耳執(zhí)筐終近婦人事。或者首章為比體,言采卷耳恐其不盈,以況求賢置周行,亦惟恐朝之不盈也。亦可通。
[一章]解見上?!钢苄小?,左傳作「周之行列」,毛、鄭依之。嚴氏云:「詩有三『周行』,卷耳、鹿鳴、大東也。鄭皆以為『周之行列』,惟卷耳可通。鹿鳴『示我周行』,破『示』為『寘』,自不安矣。大東『行彼周行』,又為發(fā)幣于列位,其義尤迂。毛以卷耳為『列位』,鹿鳴為『大道』,大東無傳;則『周行』二字有兩義:一為列位,二為道;而『道』又鹿鳴為道義之道,大東為道路之道?!拱磭乐^「周行」有二義:一為列位,一為道;猶近是。蓋卷耳曰「寘」,鹿鳴、大東曰「示」曰「行」,用字原有別。若謂「道」又一為道義之道,一為道路之道,則未然;均為道路也,解見鹿鳴。按荀子解蔽篇曰:「頃筐,易盈也。卷耳,易得已。然而不可以貳周行?!挂杂眯牟豢梢少E為言。諸子引經(jīng),隨事取義,不可為據(jù);蘇氏、劉氏并祖述之為解,非也。又淮南子引此,以為言慕遠世,亦不可用「行」。
[二章、三章]「崔嵬」,毛傳云「土山之戴石者」,爾雅云「石戴土」;相互異,愚以為皆不可通?!复掎汀棺纸圆粡摹甘?,安得謂之石戴土、土戴石耶!按說文:「崔,大高也;嵬,高不平也。」只言其高,于義為當(dāng)。
[四章]「砠」,毛傳云「石山戴土」,是。
二章,言山高,馬難行。三章,言山脊,馬益難行。四章,言石山,馬更難行。二、三章言馬病,四章言仆病,皆詩例之次敘。
【卷耳四章,章四句。】
樛木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樂只君子,福履綏本韻。之。興而比也,下同。
南有樛木,葛藟荒之。樂只君子,福履將本韻。之。
南有樛木,葛藟縈之。樂只君子,福履成本韻。之。
小序謂「后妃逮下」。今按偽傳云:「南國諸侯慕文王之化,而歸心于周。」然則以妾附后,以臣附君,義可并通矣;且偽傳之說亦有可證者。南有嘉魚曰:「南有樛木,甘瓠累之。君子有酒,嘉賓式燕綏之?!购德丛唬骸改鹚墸┯跅l枚。豈弟君子,求福不回?!拐Z意皆相近。惟此迭,故為風(fēng)體。此說可存,不必以偽傳而棄之也。
集傳依序說,且以「君子」為指后妃,殊乖;故多致諸儒之駁。然即謂指文王,奚不可者!又必謂眾妾所作,尤固。
[二章]鄭氏謂此章申殷勤之意。按風(fēng)詩多迭體,然其用字自有先后、淺深不同,安得概謂之申殷勤之意乎!必若桃夭「室家」、「家室」顛倒以取協(xié)韻,斯無義耳;后放此。
【樛木三章,章四句?!?/p>
螽斯
螽斯羽,詵詵兮;宜爾子孫振振本韻。兮。比也,下同。
螽斯羽,薨薨兮;宜爾子孫繩繩本韻。兮。
螽斯羽,揖揖兮;宜爾子孫蟄蟄本韻。兮
小序言「后妃子孫眾多」,近是。但兼文王言亦可,何必單言后妃乎!大序謂「言若螽斯不妒忌,則子孫眾多?!挂泽篂椴欢始?,附會無理;前人已駁之。集傳亦謂此詩眾妾所。鄒肇敏曰:「朱子以關(guān)雎為宮人作,樛木、螽斯為眾妾作;豈當(dāng)時周室充下陳者,盡如班姬、左貴嬪、上官昭容之流耶!」其說良快。予謂其必謂諸詩為后妃、宮人作,非詩人作者,蓋有故:欲以后之詩涉于淫者,皆以為男女自作,而非詩人諷刺之辭也。本意為此,他人不及知也。故凡集傳謂某某者,多詩人所。后仿此。
[一章]「螽斯」之斯,語辭;猶「鹿斯」、「鷽斯」也。豳風(fēng)「斯螽動股」,則又以「斯」居上,猶「斯干」、「斯稗」也;不可以「螽斯」二字為名。蘇氏謂螽斯一生八十一子,朱氏謂一生九十九子,今俗謂蝗一生百子,皆不知何從數(shù)之而得此數(shù)耶「爾」指人,集傳必以為指螽斯,亦不知何意。如謂不便「爾」后妃,「天保定爾」,臣爾君矣。且欲以通章皆言螽斯,比體歟比體何必以不出正旨方謂之比也!且稱螽斯之子孫,亦無理。
【螽斯三章,四句】
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評]艷甚;華,平韻。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本韻?!鹋d而比也,下同。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評]實,變,轉(zhuǎn)仄。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本韻。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評]葉,倒,轉(zhuǎn)平。之子于歸,宜其家人。本韻。
小序謂「后妃之所致」;每篇必屬后妃,竟成習(xí)套。夫堯、舜之世亦有四兇,太姒之世亦安能使女子盡賢,凡于歸者皆「宜室」、「宜家」乎!即使非后妃之世,其時男女又豈盡踰垣、鉆隙乎!此迂而不通之論也。大序復(fù)謂「不妒忌,則男女以正,昏姻以時,國無民?!拱疵献友浴复笸鹾蒙?。內(nèi)無怨女,外無曠夫」,此雖譎諫之言,然于理猶近。若后妃不妒忌于宮中,與「國無民」何涉,豈不可笑之甚哉!故集傳不言后妃而言文王,亦可也;偽傳則以為美后妃而作,即謂后妃,亦可也;皆較愈于謂后妃之德化所致矣。然集傳單指文王,終覺偏;偽傳呼后妃為「之子」,亦似輕褻:俱未安。季明德曰:「之子,指嫁者而言,但不知為何人之女。其必文王之公子、公孫而后妃所教于宮中者與」雖屬臆測,于理似近。第將嫁教于公宮三月,不知此體周初已有否耶愚意,此指王之公族之女而言,詩人于其始嫁而嘆美之,謂其將來必能盡婦道也。
集傳曰:「詩人因所見以起興,而嘆其女子之賢,而知其必有以宜其室家也。」全屬虛衍,竟不成語。其尤謬者,附會周禮「仲春,令會男女」,曰「桃之有華,正昏姻之時」;絕類婦稚語。且不但「其實」、「其葉」又屬夏時,說不去;竟似目不睹下文者。而大序所云「昏姻以時」者,謂男子三十、女子二十之時;若「桃夭」者,毛、鄭皆為喻女少壯盛時??资显唬骸复搜浴耗晔r』,謂以年盛二十之時,非時月之時;下云『宜其室家』,乃據(jù)時月「月」,原誤「言」,據(jù)校改。耳。」又曰:「正于「于」,原誤「者」,據(jù)校改。秋、冬行嫁?!箍资峡趾笕苏`解,故明白疏之如此;乃猶以桃之有華為婚姻之時,又豈目不睹注疏乎!蓋古嫁女在農(nóng)事畢,霜降之后,冰泮之前,故孔謂「秋、冬」。說詳匏有苦葉篇。況周禮偽書,尤不可據(jù)。且如其說,是賦矣,何謂之興乎!種種紕繆,豈可勝辨!
[一章、二章、三章]桃花色最艷,故以取喻女子;開千古詞賦美人之祖。本以華喻色,而其實、其葉因華及之,詩例次第如此。毛傳以「實」為喻德,以「葉」為喻形體至盛,近滯;而「形體至盛」語尤未妥。呂東萊曰:「桃夭既其華,又其實,又其葉,非有他義,蓋余興未已而反復(fù)嘆之耳?!谷绱耍终f得太無意義。大抵說詩貴在神會,不必著跡。如「華」,喻色矣?!笇崱梗鞯驴?,喻子亦可,蓋婦人貴有子也。有實之時,其「葉」方盛,即承有實來,唐人詩「綠葉成陰子滿枝」。不必定有所喻耳。「家人」即與「室家」、「家室」一義,不必分別。
【桃夭三章,章四句】
兔罝
肅肅兔罝,椓之丁丁。赳、赳、武、夫,隔句,謂之「轆轤韻」;后仿此。凡云「隔句」及「與某字」者,皆本韻,不更注;其它韻則注之。[評]隔句對。公侯干。城。本韻?!鹳x也,下同。
肅肅兔罝,施于中逵。赳赳武夫,公侯好。仇。本韻。[評]變。
肅肅兔罝,施于中林。赳赳武夫,公侯腹。心。本韻。[評]又變。
小序謂「后妃之化」?!肝浞颉褂诤箦闻c!益迂而無理。胡林仲曰:「誦此篇之義,必有人焉當(dāng)之。如文王狩獵而得呂望之類也。即是以觀,藏器隱鱗,才固難量。若曰觸目琳瑯,山輝川媚,則武王何止十亂,尼父不稱才難矣?!蛊湔f特為有見,可謂不隨附和者也。按墨子曰:「文王舉閎夭、太顛于罟網(wǎng)之中,西土服。」金仁山主其說,近是也。
[一章]集傳但據(jù)舊說,釋「丁丁」為椓杙聲,然未詳悉何以使人知之?!笚痢?,通;說文「擊也」。「杙」,謂之齻,先擊齻于地中,然后布置其上也?!父沙恰埂ⅰ负贸稹?、「腹心」,人知一節(jié)深一節(jié),然又非若他章同類例。「干城」,捍蔽之物?!赋稹瑰贤?;「好仇」直借用淑女、君子字?!父剐摹梗松硪詢?nèi)物。章法皆極變。
【兔罝三章,章四句】
芣
采采芣,薄言采之;采采芣,薄言有本韻。之。賦也,下同。
采采芣,薄言掇之;采采芣,薄言捋之。
采采芣,薄言袺之;采采芣,薄言襭本韻。之。
此詩未詳。小序謂「后妃之美」,尤混。大序謂「和平則婦人樂有子矣」。毛傳謂:「芣,車前,宜懷妊焉?!勾笮蛑^「婦人樂有子」者,本竊毛傳「宜懷妊」之說;蓋毛公,文帝時人,衛(wèi)宏,東漢人也;后放此,不更詳。按車前,通利之藥;謂治產(chǎn)難或有之,非能宜子也。故毛謂之「宜懷妊」;大序因謂之「樂有子」,尤謬矣。車前豈宜男草乎!集傳無以言之,虛衍為說曰:「化行俗美,家室和平;婦人無事,相與采此芣而賦其事以相樂也?!褂葻o意義。夫婦人以蠶織為事,采桑乃其所宜;今舍此不事,而于原野采草相與嬉游娛樂,而謂之風(fēng)俗之美,可乎!是以偽傳、說有「兒童斗草」之說。說詩至此,真堪絕倒;豈止解人頤而已耶!韓詩序以為「傷夫有惡疾「有惡疾」三字原脫,據(jù)校改。也」,「芣雖惡臭,我猶采采「采采」原誤作「采之」,據(jù)校。而不已?!?,以興「君子有惡疾,我猶守而不離去」。列女傳又實之以「宋女、蔡妻」焉。按芣為車前,未嘗惡臭也;此雖舊說,亦不敢從。季明德謂芣為宜子,何玄子又謂為墮胎;皆邪說。以韻分三章,章四句;然每二句只換一字,實六章,章二句也。章法極為奇變。
【芣三章,章四句。】
漢廣
南有喬木,不可休息。「休」與下「求」。韓詩「息」作「思」,當(dāng)從之。漢有游女,不可求本韻。思。漢。之。廣。矣。不???。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本韻。思。興而比也。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秣其馬。本韻。漢。之。廣。矣。不???。泳。思。江。之。永。矣。不??伞7?。思。賦而比也。下同。
翹翹錯薪,言刈其蔞。之子于歸,言秣其駒。本韻。漢。之。廣。矣。不???。泳。思。江。之。永。矣。不???。方。思。[評]三章一字不換,此方謂之「一唱三嘆」。
小序謂「德廣所及」,亦近之;但不必就用詩「廣」字耳。大序謂「求而不可得」,語有病。歐陽氏駁之,謂「化行于男,不行于女」,是也。大抵謂男女皆守以正為得;而其發(fā)情止性之意,屬乎詩人之諷,可思而不必義也。
[一章]孔氏曰:「疑『休息』作『休思』。何則詩之大體,韻在辭上。疑『休』、『求』字為韻;二字俱作『思』。但未見如此之本,未敢輒改耳?!拱错n詩傳如此,孔偶未見耳。「喬」,高也。借言喬木可休而不可休,以況游女本可求而不可求;不必實泥謂喬本不可休也。毛傳訓(xùn)「喬」為「上竦」,未免作俑。鄭氏為之說曰「高其枝葉之故」,夫高其枝葉,何不可休集傳又附會為「上竦無枝」,益謬。然則孟子「喬木故國」、「遷于喬木」之說,皆上竦無枝者耶如此說詩,則又非特「固哉」而已矣!
[二章、三章]古者賓客至,必共其芻、薪。是「芻薪」本屬連言者,薪以為釁,芻以秣馬也。此兩章上二句皆為秣馬,故云「刈」也。楚,薪類;蔞,芻類。本言芻而先薪以興之,詩意如此。鄭氏不喻,乃曰:「楚,雜薪之中尤翹翹者,我欲刈取之;以喻眾女皆貞潔,我又取其尤高潔者?!挂庵啥卣塾壬?。向來皆從之,以不得其解故也。且詩言「翹翹錯薪」,安得以「翹翹」屬「楚」與「蔞」乎!「翹翹」,薪貌,狀薪之錯起不平也。正形容「錯」字意,后世因此為「翹楚」之說,亦非。兩章上四句,言其女子有夫,彼將刈楚刈蔞以秣馬,待其歸而親迎矣;不可得矣,猶樂府所謂「羅敷自有夫」也。歐陽謂「雖為執(zhí)鞭,所忻慕」之意;若然,仍近于調(diào)之矣。集傳謂「悅之至」,尤非。因言「悅之至」,遂以「漢廣」四句為「敬之深」以對之。不知敬意安在祇欲湊對成文,而不顧其理如此。
【漢廣三章,章八句?!?/p>
汝墳
遵彼汝墳,伐其條枚。未見君子,惄。如。調(diào)。饑。本韻,賦也。[評]妙喻。
遵彼汝墳,伐其條肄。既見君子,不我遐棄。本韻,賦也。
魴、魚、赪、尾,[評]造句奧。王室如、毀、雖。則。如毀,父母孔邇。本韻,比而賦也。[評]虛字轉(zhuǎn)有力,詩多此句法。
小序謂「道化行」,全鶻突,何篇不可用之!按此詩有二說。大序以為婦人作;則「君子」指其夫也,「父母」指夫之父母也。偽說為商人苦紂之虐,歸心文王,作是詩;則「君子」、「父母」皆指文王也。二說皆若可通。蘇氏謂婦人作而「父母」則指文王;集傳本之。按婦人知有家事而已,國事未必與聞。在商世蚤知歸心文王,呼為「父母」,絕不類。又韓詩外傳「二親不待;家貧親老,不擇官而仕?!顾埔浴缚走儭篂椤杆榔诳走儭拐?,不可通;且于上兩章「君子」何解后漢周盤讀汝墳之卒章,慨然興嘆,乃就孝廉之舉,蓋本韓云。
按上二說,前一說于「王室如毀」句未免意懈。劉向列女傳:「其妻謂國家多難,惟勉強之,無有譴怒,遺父母憂?!箛朗辖狻竿跏胰鐨А梗^「王室之事雖急如火,然父母甚近,不必念家而怠王事也」,亦甚牽強。且父母遠,固可怠王事乎后一說,于「王室如毀」句義甚協(xié)而殊有關(guān)系,蓋謂商之王室如焚毀而將滅亡也?!妇印?、「父母」亦不嫌其迭,如「豈弟君子,民之父母」,「樂只君子,民之父母」,皆是。「君子」,人君之通稱;「父母」,則益加親親之辭。故后一說較勝。
[一章]「調(diào)」,一作「輖」,重也;不必依韓詩改作「朝」。
[二章]何玄子曰:「時蓋文王以修職貢之故,往來于商,汝墳之人得見而喜之?!闺m想象為說,然亦可存。
[三章]「魴魚赪尾」,喻民之勞苦。「孔邇」,正應(yīng)上「不遐棄」意。
【汝墳三章,章四句?!?/p>
麟之趾
麟之趾,振振公子。本韻。于。嗟。麟。兮。!末句無韻,下同。此而賦也,下同。[評]只一「麟」字,余俱遠神。
麟之定,振振公姓。本韻。于。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本韻。于。嗟。麟。兮。!
小序謂「關(guān)雎之應(yīng)」,其義甚迂。集傳以為得之。蓋本于毛傳云「麟信而「而」原誤「于」,據(jù)校改。應(yīng)禮」,其言本難解;故呂氏因小序「應(yīng)」字,以為應(yīng)對之應(yīng);嚴氏以為效應(yīng)之應(yīng)。應(yīng)對之應(yīng),則為古者行關(guān)雎之化,以麟出為瑞應(yīng)也。效應(yīng)之應(yīng),則為有關(guān)雎之德而致此效也。紛然摹擬如此。大序謂「衰世之公子皆信厚如麟趾之時」;其云「麟趾之時」,歐陽氏、蘇氏、程氏皆譏其不通矣;即其謂「衰世之公子」,「衰世」二字亦難通。意謂古者治世當(dāng)有麟應(yīng);商、周之際為衰世,文王公族亦如麟應(yīng)。然則謂治世有麟應(yīng)者,指何世乎可謂誕甚。衰世又何不以麟應(yīng)而以人應(yīng)乎夫人重于獸,不將衰世反優(yōu)于治世乎何以解也
此詩只以麟比王之子孫族人。蓋麟為神獸,世不常出;王之子孫亦各非常人,所以興比而嘆美之耳。
[一章、二章、三章]解此詩者最多穿鑿附會,悉不可通。詩因言麟,而舉麟之「趾」、「定」、「角」為辭,詩例次敘本如此;不必論其趾為若何,定為若何,角為若何也。又「趾」、「子」、「定」、「姓」、「角」、「族」,弟取協(xié)韻。不必有義;亦不必有以趾若何喻子若何,定若何喻姓若何,角若何喻族若何也。惟是趾、定、角由下而及上,子、姓、族由近而及遠,此則詩之章法也。「振振」,起振興意。毛傳訓(xùn)仁厚,意欲附會麟趾。云:「麟信而應(yīng)禮,以足至者也?!共恢褡重M是仁厚義乎!且其以趾之故,故訓(xùn)「振振」為仁厚,然則定與角又何以無解乎毛傳于此訓(xùn)「振振」為仁厚,于螽斯亦然;是因此而遷就于彼也。集傳則于此訓(xùn)「仁厚」,于螽斯訓(xùn)「盛貌」;又兩為其說。并可笑。末句「于嗟麟兮」,口中言麟,心中卻注公子;純是遠神,亦不可執(zhí)泥分疏也。
集傳解此詩最多謬誤,云:「麟性仁厚,故其趾亦仁厚。文王、后妃仁厚,故其子亦仁厚」。其謬有五:詩本以麟喻公子、公姓、公族,非喻文王、后妃,謬一。不以麟喻公子等,而以趾喻公子等,謬二。一麟喻文王,又喻后妃,詩從無此比例,謬三。趾與麟非二物,子與父母一而二矣;安得以麟與父母、趾與子分配!謬四。此以趾之仁厚喻子之仁厚,于「定」則云「未聞」,又云「或曰:不以抵也?!?,于「角」則云「有肉」,何以皆無如仁厚之確解乎謬五。其解「于嗟麟兮」云「言是乃麟也」,尤執(zhí)滯不得神情語氣。又云:「何必身、牛尾而馬蹄,然后為王者之瑞哉!」按「于嗟」,嘆美麟之辭,若然,則為外之之辭矣。首、尾沖決,比、興盡失,全不可通。且既以麟比文王、后妃,又以麟為王者之瑞;麟既為王者之瑞,文王亦王者,何以麟不出而呈瑞乎既以麟比文王、后妃,趾比公子,則人即麟矣,古王者之瑞又何以不生人而止生麟乎是盛世反不若衰世也。此皆徇序之過,故迷亂至此。予謂遵序莫若集傳,洵不誣也。
漢廣篇每章四句迭;此篇每章一句迭,且不用韻:章法皆極奇變。
【麟之趾三章,章三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