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父愛如山

我爸的形象，不堪入目，跟街頭要飯的沒差，但這一刻，護犢子的他，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氣勢！

圍觀的人見他走近，都自覺地散開，給他讓出了一條道，只有周昊，他不但沒讓開，還擋在了我爸的面前，很囂張地道：“臭乞丐，這里沒你的事，別多管閑事！”

我爸低頭看著躺在地上的我，眼里滿是心疼，隨即，他抬頭對著周昊道：“放了我兒子。”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瞬間明白了，這個多管閑事的瘸子，就是我爸。立即，不少人都露出了輕蔑的笑容，周昊那些人，也譏諷地笑了起來。而王詩琪，更是笑得歡脫，她一邊笑一邊對我譏嘲道：“陳小天，早聽說你爸是個撿垃圾的，但一直沒見過，今天終于讓我見了活的，果然是個極品??！”她的諷刺，毫不留情。

一般的學生，對待家長，都會比較尊敬，甚至畏懼，學校里有學生受了欺負，通常喊來家長就可以解決?？墒?，我爸這個家長，在大家眼里完全沒有半點威懾力，反而是一個笑話，他的到來，只是讓我遭受更多的嘲諷和譏笑。躺在地上的我，都沒臉抬起頭來！

過了好一會兒，周昊笑夠了，他才板起臉，對我爸正色道：“你要我放了你兒子也行，你兒子弄臟了我朋友的衣服，這衣服三千塊，可不能就這么算了，你要么賠錢，要么給我下跪認錯！”

周昊的要求，非常的無理，這明顯就是欺負人，不等我爸說什么，我直接抬起頭，對周昊叫道：“是王詩琪先弄臟我衣服的！”

聽了我的話，周昊眉毛一挑，他對我罵了句：“誰讓你說話的！”說著，他就伸出腳，用力踹向了我。

但，周昊的腳還沒碰到我，我爸就突然對著他猛力撞了下，周昊一個不穩(wěn)，直接摔了個狗吃屎，看著十分的尷尬與狼狽。

當著王詩琪和這么多學生的面，丟了這么大的臉，周昊整個人都暴怒了，他起身后就指著我爸怒吼道：“兄弟們，給我弄死他！”

周昊的兄弟是一群學生，而我爸算是社會上的成年人了，可因為他是瘸子，那些學生也都不怕他，所以周昊一發(fā)話，周昊的十幾個兄弟立馬就朝著我爸圍攻了過去。

沒等他們靠近，我爸就從麻袋里，掏出一把生了銹的菜刀，然后他揚起刀，對著全場厲聲道：“誰敢動！”

此刻，我爸的雙眼通紅，好似一頭發(fā)了瘋的野獸，模樣很恐怖。

那些沖向我爸的人，見到我爸發(fā)狂，手里還拿著刀，他們瞬間止住了腳步，不敢再亂動。

其他圍觀的人，也嚇白了臉，默默退遠了些。

我爸提著菜刀，一步一步走到周昊面前，然后，他把刀放在周昊的脖子上，并對周昊一字一字地說道：“你以后再敢欺負我兒子，我殺了你！”

我爸平時就是一個懦弱的老實人，說話都不會大聲的，見誰都點頭哈腰，但今天為了我，他豁出去了，他好像變了一個人，變成了一個不要命的瘋子。也許，這就是父愛吧！

周昊不膽小，相反，他很膽大，在學校他沒少干群架，且為人相當兇猛，基本上他是可以橫著走的，但此時此刻，他還是被我爸給鎮(zhèn)住了，畢竟我爸現(xiàn)在跟瘋子一樣，還把刀架他脖子上了，周昊再怎么也不敢拿自己的命賭。憋了許久，周昊才咬牙道了一句：“你牛逼！”說完，他就帶著他的兄弟，憋屈地離開了。

王詩琪也跟著走了，臨走前，她還很不服地瞪了我兩眼！

圍在這里看熱鬧的人，也不敢多逗留，漸漸都散開了。

等人群全散去后，我爸就把銹菜刀放回了大麻袋，隨即，他走到我身旁，一邊扶起我一邊說道：“小天，走，我們回家！”他的聲音，充滿了慈愛。

這個時候，我爸于我來說，應該就是一個大英雄，他保護住了我，趕走了欺負我的人，我該慶幸和感激的，但事實上，我現(xiàn)在滿心只有痛苦和屈辱，我覺得，他就是來給我丟臉的！

所以起身后，我就推開他，很不滿地叫道：“我不是叫你別來我學校嗎，你為什么要跑這來，為什么？”

從上小學起，我就要求我爸別來我學校，我怕同學看到他的形象會嘲笑我，可是今天，我爸還是來了，他雖救了我，但卻更讓所有人看了我笑話，我僅有的一點尊嚴都丟盡了。

朝他吼完，我就轉(zhuǎn)身離開，我爸提著麻袋，一瘸一瘸地跟在我身后，他一邊走，一邊沙啞著聲音道：“小天，你上哪去呀，那不是回家的路。”

我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對著我爸厲聲道：“我不要你管！”

我爸也停了下來，他看著我，語帶苦楚地說道：“我不管你誰管你呀，我是你爸爸！”

我脫口喊道：“你不是我爸，我不過是你撿來的垃圾！”

聽到這，我爸的臉色頓時變了變，他的眼底，寫滿了無奈，頓了一下，他才輕輕開口道：“小天，別說胡話，跟爸回家吧！”

我搖著頭，大叫道：“家？那根本就不是家，那個堆滿垃圾的破地方，是人住的嗎？”

一句話，瞬間讓我爸啞口無言，他微張著嘴，看著我，不知該怎么開口。

而我越說越氣，情緒就像決堤的河，止都止不住，我不顧一切，繼續(xù)沖他發(fā)泄道：

“從小到大，我總是吃餿飯，穿你撿來的衣服，我明明沒有做錯什么，可大家都欺負我孤立我，沒有一個人愿意跟我做朋友，我每天都是充滿了自卑和恐懼，就連晚上睡覺，我都總是被噩夢驚醒，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因為你是個殘廢，是個撿破爛的！”

“你明明沒有本事，養(yǎng)不起我，為什么你要收留我，要讓我在這個世界上受罪，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害我啊，我討厭你，我討厭這個家！”

這些話憋在我心里很久了，今天我一股腦的全發(fā)泄了出來，說到最后，我已然淚流滿面。

我爸聽完我的話，整個人都有點呆了，他似乎沒想到我會說這些，他的表情，變得很復雜，他的眼睛，一下子濕潤了，他想說什么，卻欲言又止，最后他對我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然后轉(zhuǎn)身，一瘸一拐，默默地離開。

他的背影，無比的滄桑，仿佛一瞬間老了十歲！

我沒有多看我爸，自己也轉(zhuǎn)過身，朝反方向離開了。我想離家出走，遠離這個讓我充滿無數(shù)陰影的家，我走得很快，仿佛這樣，我就能徹底解脫。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腳酸了，人累了，再也走不動了，于是，我直接在路邊的花壇坐了下來，夜幕不覺間籠罩了整個城市，街邊的路燈紛紛亮起。

這個夜很熱鬧，馬路上行人和車輛來來往往，可是我，卻感覺無比的孤獨與落寞。

慢慢地，我的心變得空空蕩蕩，像是缺了一塊什么，當一對父子從我眼前經(jīng)過時，我才猛然醒悟，這缺失的一塊，就是我爸。

這些年，我跟我爸相依為命，要說沒有感情是不可能的，我心里是在乎他的，只不過我在外面被人嘲弄，被人欺壓，受盡侮辱，導致我心里堆積的怨恨太深了，我需要發(fā)泄，現(xiàn)在冷靜下來了，我才慢慢記起了我爸的好。

我爸雖然窮困潦倒，但他對我是真的好，可以說，他為我是付出了一切！

我忘不了，小時候我生病了，家里沒錢，他跪在地上懇求醫(yī)生一定要救我。

我忘不了，家里做了頓好吃的，他就讓我一個人吃，我叫他吃，他告訴我說他在外面吃了，但回頭我就看見，他在垃圾桶里找東西吃。

我忘不了，我十歲生日的那天，外面下著大雨，他還要跑出去撿垃圾，回來時，他的人淋成了落湯雞，但他卻給我?guī)Щ貋砹艘粋€干凈的小蛋糕。

我忘不了...

太多太多的記憶，在這一刻全部涌進了我的腦海里，父愛如山，我爸在外面卑微如蟻，但他把偉大的一面全部給了我，我根本沒有理由責怪他呀，我怎么能把怨憤全部推給他？

越想，我越心酸，自責的情緒充斥而來，我猛地站起了身，朝著家里跑去，我要回家，我要向我爸道歉！

我拿出了最快的速度，拼了全身的力，瘋狂跑，一直跑。

晚上九點半，我終于到了家，但這一瞬間，我徹底傻眼了，因為，我家的那破房子被人給摧毀了，變成了一片廢墟，而我爸，正躺在血泊中，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