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嗎？恐懼嗎？

對死亡所有人皆心生恐懼，有什么事比死亡更可怕？但隨著祭臺的出現(xiàn)，面對死亡我心中充斥著的只有平靜。

祭臺很大，在地下，四條漢白玉石柱直插天際，祭臺中心有一發(fā)著光的水晶球，籃球那般大小，球內(nèi)一團如水一般的物質(zhì)在翻騰。卻又不像水，像極了小道士用眼藥水瓶禁錮的老先生魂魄，不過卻比老先生那如云一般的魂魄濃稠的多。

男子微微躬身“娘娘，祭祀可以開始了。”

我被他推到了祭臺之上，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那四條漢白玉石柱散發(fā)出淡淡的白色光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明亮起來，這白光將我吞沒，刺的眼睛生疼。世界只剩下了白色，以及在我面前那顆水晶球。

這時水晶球中的物質(zhì)四散開來，緩慢的透過了水晶球向著外界涌來，這些粘稠的物質(zhì)緩慢的凝聚，重合，約摸三分鐘，在白光之中我看到了一個窈窕身影。

是一個女子。

一個極美的女子。

淡綠色的衣裙如同出生的嫩芽，蔥綠的山野，腳上掛著一只鈴鐺，如山林中清泉拍擊石塊的脆響，一片白光中我看到了她的面貌。宛如居住在叢林中的精靈，而這個精靈正在向我走來。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淡綠的袖口拂過我的臉頰，她在細細的觀察我，我攢緊了拳頭！

“沒用的，祭祀開始后任何人也不能夠打斷。”

我得內(nèi)心被她窺探的一干二凈。

她的聲音響起，如白靈鳥的鳴叫悅耳動聽但傳至我的耳朵中卻是丑陋無比，正是眼前這個極美的女子縱容著她的下屬傷害一個又一個孩子，一個又一個無辜的孩子，生的極美又如何？

她是鬼！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為什么？”

女子輕笑“什么為什么？”

我埋下頭攢緊的拳頭卻無法揮出“為什么要傷害那么多的孩子。”

女子道“你很心疼？你很惱怒？”

我抬起頭直視著她的眼睛“沒錯，我很心疼，很惱怒，但我什么也做不了。”

女子轉(zhuǎn)身背對了我“我并非圣賢亦非魔鬼，就好像飼養(yǎng)的蜂群，它們永遠也不會知道有一雙上帝的手在改變著它們的生活方式。就好像螞蟻永遠不會理會人類的高等思維。”

我冷笑“你是說你就是那一雙我們看不到的上帝之手？你在改變這個世界？別開玩笑了。”

女子轉(zhuǎn)頭看著我瞳孔中的光芒亦如寒冬凜冽“如此高雅的事情我這一只被你們稱之為鬼仙的家伙怎么會做？你的心疼你的惱怒只不過是沒有能力的結(jié)果，弱肉強食本就是這個世界的法則。”

“我要是有能力就不會在這里跟你浪費口舌，更不會跟一個小白鼠一樣任人欺凌，你也曾經(jīng)是人，如今卻怨恨人，不覺得自相矛盾？我明白你有未完成的事但這并不是你濫殺無辜的理由。”

她未受傷之前風安堂的名聲我已經(jīng)知道，或者說城里面沒有人不知道風安堂的大名，亦如一個慈善家，不余遺力的為這個城市做著什么，而在她出事之后風安堂便一步步跟“罪犯”扯上了關(guān)系。

如她所說，她不是魔鬼也不是圣賢，在弱肉強食的法則中，在我們看來是強者的她，是否在其他人眼中也是弱者？強也好，弱也罷，但終歸是她殺了那些孩子，如今也要殺了我！

我只有一點不明！她為何要這么做？眾星捧月的接受世人香火生存下去有朝一日證了大道難道不好？

女子沉默了許久，忽然抬起了手指向著我的眉心點去，霎時全身緊繃！

終于！

要開始了嗎？

無能為力，只能順其自然，閉上眼睛等待著最后的到來。意想不到的是我緊閉的雙眼竟看到了景象。

殘檐斷壁，只剩焦炭的樹木，殘肢斷臂在土地上密密麻麻的擺放，無數(shù)的死人在我身邊用不甘的眼神看著我。

修羅場！

這是我唯一的想法。

忽然！

我得耳邊傳來劇烈的爆炸聲響，一枚炮彈從天而降，下意識的捂住了身子，這枚炮彈從我的身子中穿過。

塵土飛揚！

我甚至聞到了什么被燒焦的味道。

我得身后傳來了嘈雜的聲音，轉(zhuǎn)頭看去，對面山坡上一群身著黃色軍服的人已經(jīng)向著這個方向跑來！

我霎時腦袋一片空白！

戰(zhàn)爭！

侵華戰(zhàn)爭！

史書上，教課本上為我無數(shù)次講解的一場戰(zhàn)爭此刻竟然躍然與我的眼前！

畫面一轉(zhuǎn)，我看到了她！

在距離戰(zhàn)場三公里外的村子里面，帶著青澀，恐懼，以及怨恨的她！滿堂戚容，恐慌的淚水掛滿了每個村民的臉頰。

燒殺搶掠，平和的村子被哪一群如狼一般的軍隊沖散，哭罵！叫喊，充斥著我的眼睛，所有人都在我面前做著該做的事，如同跑馬燈一般幾十年前的悲慘往事再一次上演。

男人獰笑著走近了她，瓦房中女子的哭喊士兵的大笑構(gòu)成的夢魘在我腦中久久不散！一個士兵出屋，就會有令外的士兵補上……

一個……又一個！

我看著她，她的目光也看著我，破碎麻木的瞳孔讓我一陣恍惚。

這就是她？這就是她所經(jīng)歷過的事？

復仇！變強。

隨著軍隊的離開，平和的村子在一把大火中消失，襁褓中的孩童，朽木的老人都沒能逃脫，烈焰中，那一雙怨恨，不甘的眼睛讓我渾身打了一個哆嗦。

跨越時空的對視，眼神中的情緒卻如此強烈。

她變強了，從一游魂一步步打了出來，時間也過去了幾十年，唯有那仇恨的種子越演越烈。

她去了，去了那里！她敗了，敗的徹底，重傷而歸。她不甘，她彷徨，她的所有情緒在我腦子中爆炸開來。

我……

見證了她的一生。

畫面在次回轉(zhuǎn)，我不知道置身于何處，但這是于之前完全不同的一處場景，午后慵懶的陽光，平和的微風，讓我的躁動的心得到了安撫。

參天的大樹在我身后，大樹下有著一座壯麗的高樓，高樓外的草坪上我看到了十幾個孩子在嬉鬧，那樣的純真，那樣的無邪……

我看了他，看到了李宇澤！

他不在害怕，不在哭鬧，那是我從未見過的李宇澤，不用再翻找垃圾堆，不用再居無定所，這里有著豪華的房子，有著數(shù)不清的美味佳肴，還有數(shù)不清的……玩伴。

我看著他們的嬉鬧，陽光不燥，微風正好，這些孩子沒有疾病，沒有痛苦，有的只是無盡的歡樂。

抬頭看向了天空淡淡道“我看到了。”

我……

又回到了一片白光之中，她正對著我，不悲不喜不怒不怨，猶如我剛剛看到的不是她的人生。

“你給了那些睡著的孩子一個美夢。”

她點頭道“人類的情感使然，我會讓他們在美夢中度過一生，直至死去，哪里沒有譏諷，沒有霸凌，沒有弱小之分。”

我笑道“這也是我一直想做的美夢。”

那些孩子已經(jīng)死去，但她賜給了那些孩子一個童話般的夢境，我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既然用了那些孩子來療傷，為何又讓那些做了一個那樣的美夢？現(xiàn)實的殘酷和夢境中的美好一生哪一個是孩子想要的？我頭一次陷入了迷茫。

看著這個女子，怨恨惱怒轉(zhuǎn)化為了同情開口道“你還要去那邊？只要你能放棄仇恨完全可以證大道的。”

女子冷冷道“我對大道不感興趣，我只想讓他們的后代全部死去！”

如果她真的是為了大道又何必跑到那里！被圍攻，以瀕死之軀逃了回來？她的恨跨過了幾十年，跨過了無數(shù)的磨難，方才有了今日的修為，她的恨如何熄滅？無法熄滅！

她能成功？

無稽之談！

溝渠止水如何爭得過汪洋大海！

自嘲一般的笑了笑張開雙臂道“你是是個好人，但我不想沉入夢境，我可以幫你，但你必須護我姥姥平安度過這輩子之后再去尋死。還有那個被你下屬捉來的道士你也必須放過他！”

女子淡漠的臉上頭一次有了悸動“你就如此相信我？你不怕死？”

我點頭道“怕！但我是你實現(xiàn)目標的渠道，你怎么可能會放過我，但我也相信你，因為你是好人也是一個好鬼。”

女子的手伸起緩緩向我心口移動，聲音傳來“謝謝你，等我實現(xiàn)目標之后我會想辦法讓你在次轉(zhuǎn)世。”

閉上眼睛！她的手已經(jīng)透過了我的肌膚，我清楚的感覺到我的血液霎時凝固！甚至連心臟的跳動也慢了幾分！我得體內(nèi)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游走，骨骼，脈絡，我感覺有什么東西在流逝，想要抓卻怎么也抓不到！

姥姥！

我先走一步，去為你掃平磨難。

呵。

白駒過影，人生如夢，心情平靜的如同碧波深潭，狐貍成功逃脫，小道士也會安然無恙，我楊文遠沒有虧欠過他們，這就已經(jīng)足夠。不……輝子，我一生唯一虧欠的就是輝子！那個笑起來有著兩顆虎牙的小家伙。

若是真的有下半生，輝子，下次我為你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