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理會頭頂雜亂的聲響,光束照射下來的地方,正好是杜鵑的俏臉,淚痕依舊,沈琳輕輕為她擦拭著臉上的污漬,那張消瘦的俏臉上,帶著微笑,盡是安詳。
她走了,像是一種如釋重負的解脫,黑暗將她禁錮許久,終是擋不住那束圣潔的光芒。
為她擦干了淚痕,拭去了灰塵,沈琳這才抬頭看去,陽光有些刺眼,一個身影,背著光,出現(xiàn)在了視線里,看不清臉,那身影卻讓她迷醉。
這一刻,她想念起了博士。
人影跳了下來,借著光,她看清楚了來人的臉,很年輕,胡茬稀疏,臉上帶著疲倦。對她伸出了手:“上去吧。”
“嗯。”
“我?guī)湍惚?rdquo;
“別碰她,她死了。”沈琳覺得眼睛很澀,眨眼時帶著刺痛:“給她一件衣服。”
一件外套從頭頂飄落,鄭飛伸手接住,給赤裸的女尸蓋上了衣物,算是留給她最后一點尊嚴。
“你不用憐憫她。她走得很安詳。”
沈琳重新披上了白色大褂,高挑的身材讓鄭飛咂舌,但是看清衣服胸牌上的名字之后,心語氣一變,激動不已:“沈博士!?”
“沈博士已經(jīng)死了。我是他的助理,叫沈琳。既然知道沈博士,想必你也是周邊某個基地的救援隊,我沒什么要求,立即回歸基地,我要展開研究!還有……算了。”
這一夜,沈琳明白了很多事,知道了自己肩負的責任有多大,能夠早一秒研制出解藥,世界就能早一日恢復秩序!那些活在地獄中的人們,也能早一秒重回人間。
……
熊安達混跡在幸存者堆里,他的傷勢很輕,在爆炸瞬間,他鉆進了人堆里,減小了燒傷面積,現(xiàn)在只不過是雙腿起了些水泡罷了。吃著鄭飛從每個人口中勻出來的食物,怨恨地盯著不遠處的尸堆。
那個爆炸的罪魁禍首,正躺在其中,滿臉潰爛的傷痕,已經(jīng)沒了本來面貌。
“他媽的!要不是他,老子現(xiàn)在還在逍遙!”咬著牙惡狠狠地咒罵道:“娘個皮!老子日你八輩祖宗。”
這口氣,越是罵,越難以下咽。他只覺胸口處,漲的難受,就想發(fā)泄一番,只是周圍幾個人端著槍,晃蕩著,讓他不敢發(fā)出太大的聲響。
腮幫子鼓動幾下,陰沉著臉,忽地起身,向著尸堆走去。
“嘛呢!?”
“尸堆里有我一個兄弟,我想再看兩眼。”
“等會歸隊重新接受檢查!”
熊安達一副諂媚模樣,哈腰點頭地向著尸堆走了過去。這些尸體都是救援時連帶著挖出來的,等走的時候,都需要焚毀,這樣才不會讓他們重新站起來。
熊安達拳頭捏得咔咔響,順手撿起一個石頭,向著那個年輕的尸體走了過去。握起石塊,瘋狂地砸在那張年輕的臉龐之上,血肉四濺,殘忍惡心至極,嘴里卻哭喊著念叨:“兄弟啊,你怎么就這么走了。”
熟悉的聲音讓沈琳驚覺,繞過一堆廢墟,看清前方百米外,身子頓時僵在了原地。沒等鄭飛詢問,就看到她滿臉猙獰,瞪著通紅的眼珠,那雙眸子中全是赤裸的殺意!
“你……”
正要開口,沈琳卻已經(jīng)跨步向前走去,像一只正要捕食的猛虎。
“畜生!我殺了你!”
沈琳滿腔的怒火匯聚在腳上,直直踹在剛反應過來的熊安達臉上,頓時翻滾在地,捂著臉咒罵道:“你這個小賤人!老子錘死你!”
說罷,抓起滾落手邊的石塊,向著沈琳扔了過去,石塊上的血跡清晰可見。鮮紅的一片,刺激著沈琳心底的那根弦。
視線瞥到曾韋志那面目全非的臉,大腦突然空白一片,飛來的石塊也來不及躲開,直直砸中她的肩膀,血跡濺了一身。
麻木的疼痛感讓她毫無反應,只是怔怔地看著那具尸體,兩行熱淚,隨著身體的顫抖而掉落,那個大男孩,再不會對她笑了。
一股從心底涌上來的瘋狂,迅速占據(jù)了她的大腦,支配著她疲倦的身子,向著熊安達邁步而去,那雙眼,通紅一片,表情扭曲而猙獰,像是索命惡鬼。
手中拾起了那顆石頭,滴答著血跡。
“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這可怖模樣,讓熊安達心生懼意,連滾帶爬地想要往后逃,一只大腳突然從身后出現(xiàn),踩在他的肩頭,讓他難以后退或起身,回過頭,那張年輕的臉他認得,正是將自己挖出來的被稱為隊長的青年。
“隊長救我!這個瘋女人要殺我!隊長!”
哭喪著臉做出一副乞求模樣,語氣帶著委屈與無助??墒巧砗蟮哪贻p人,卻不說話,只是笑吟吟地看著他,對于他的求助無動于衷。
求助無果,熊安達一發(fā)狠,抓起地上的碎石往鄭飛腿上砸去,不求能傷到對方,只求對方能夠撤開腳,讓自己有逃脫之空。
顯然,鄭飛沒有給他這個機會,抽出匕首,扎在了熊安達的肩頭,揮動的石塊伴隨著慘叫聲掉落地上,而下一瞬,眼前的人影舉起石塊已經(jīng)向下砸落,目標不是頭,而是雙腿之間。
啊——
慘叫聲響徹整個場地,好多人開始圍過來,想要看清發(fā)生了什么,奈何被救援隊攔著,什么都看不到。
一下。兩下。也許是十幾下?
鄭飛也記不得,面前這個美女博士揮動了多少下石塊,只是看那雙腿之間,血肉模糊,鮮血淋漓,不由地打了個寒顫,撇過頭,不再去看那血腥場面。
熊安達已經(jīng)昏死,氣若游絲,下身遭到這般重創(chuàng),活命已是不可能,但是沈琳卻不愿給他一個痛快,每一下舉砸,都用盡力氣,直往男人最寶貴的地方招呼。
沈琳跪坐在地上,沾滿鮮血的石塊滾落一旁,脫力的她連眼淚都擦不掉,咧著嘴低聲啜泣,囈語般自語:“杜鵑,惡魔終究會被審判。你的圣潔終究未被褻瀆,安心地去吧。”
“給我一把槍,我砸不動了!”
望著鄭飛,啞著嗓子說道。
鄭飛陰沉著臉,從腰間抽出手槍,掛上膛,默默遞給了沈琳,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你就不問我要干嘛?”
“沒必要,我做事從來不分是非,只看心情。想幫你就幫咯。”鄭飛長出了一口氣,突然低聲說道:“只要你不殺自己和我的兄弟。”
“我不殺人。”
沈琳起身,提著槍,緩緩向著幸存者聚集之地走去,那其中混雜著一些讓她厭惡的人。
“誰曾經(jīng)受到過欺辱和玷污?是誰干的?誰曾經(jīng)對一個小女孩下了毒手?誰曾經(jīng)對杜鵑老師有過凌辱?我現(xiàn)在需要你們其中未曾做過禽獸之事的人,站出來,幫我指認!有此等過往者,殺無赦!”
人群中沒人回應,每個人聞言都低下了頭,這些人被奴役久了,已經(jīng)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姐姐,他,我見過他欺負老師!”
一個小男孩,跑過來躲在沈琳身后,指了指人群中的某個人,沈琳摸摸他的頭,然后抬腳向著人群中走去,那人顫抖著身體,抱著頭,不敢挪動步子。
“站起來!”
沈琳冷聲喝道,當那人抬起頭時,她看的真切,此人昨日就是跟著熊安達身后的狗腿子,毫不猶豫抬槍射擊,沒給他一絲求饒的機會,下體鮮血淋漓,額前彈孔清晰。
“還有誰?”
“他!他欺辱過玲玲。”
一個婦女掩著面控訴,想來她自己也被毒害過。
砰——砰砰砰——
手槍的點射在廣場回蕩,那些救援隊的看得直咂舌,這個女人好狠?。∷廊サ拿總€人都是三槍打中下體,一槍爆頭。有兩個想逃的,直接被鄭飛砍了腦袋。
場中的人死傷過半,沒有人同情他們,眼神中只有戲謔和鄙夷。在他們眼里,這些人不過是一些活在地下的臭蟲,死不足惜。當然他們也沒有表現(xiàn)出義憤填膺的仇恨模樣,那些被這群人渣玷污殺死的人,與他們沒有半點關系。
能這么冷靜看著,只是因為他們的隊長站在那個女人身后。
彈夾就是他遞上去的。
尸體被一具具扔在尸堆里,表情各異,或怒目圓睜,或哀求恐懼,或絕望赴死。他們的情緒,最終不過化作濃濃黑煙,漫卷向天際,隨風而散,世間再無他們的身體。
周邊的喪尸開始合圍,那些顫抖著的幸存者,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上了卡車,擁擠在一起,隨著其余車輛,繼續(xù)向著未知的前方前進。
陽光灑滿人間,忍受了三年的陰暗與潮濕,終于在今天,感受到了陽光的溫暖,麻木的神情有所動容,干涸的雙眼中,涌現(xiàn)出淚水,心中不由升起一絲希冀:我們還活著。
沈琳坐在車斗內,與鄭飛并肩,雙手不停地搓動,血跡被一點點擦干,她低著頭說道:“謝謝你。”
鄭飛莞爾一笑,沒有言語,只是抬頭看向身后那升騰的濃煙,眼中神采閃動。
良久之后,才突然開口:
“你要感謝的人,是那些為了你而跌入深淵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