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低頭思索，似乎是在組織語言。少許，他說：“我家祖墳西邊也有坑。”

他說對了！只要祖墳在農村，位置肯定不會在很平坦的地方。一般陰陽先生看風水，都會讓墳地向陽，所以墳地除了北邊地勢會高以外，其他三個方位都可能有坑！

而且“祖墳西邊有坑”這句話也很講究。首先祖墳可能是被騙者爺爺的墳，也可能是他太爺的墳，說中的幾率很大。

再者，這句話里并沒有說距離。不管西邊一百米還是五百米外有坑，都算說中。

最重要的是“坑”這個字。地勢較低也可以解釋為坑，一口旱井也可以解釋為坑。

所以“祖墳西邊有坑”這句話，放在誰身上都可以。

當然，這句話要在初步樹立權威后才能說，這樣被騙者就會毫不懷疑，反而覺得算命先生“算”得準。

這就好比算命先生斷一個人父母生死的情況時，說一句“父在母先亡”。這句話有三種解釋，被騙者往往不會思考，而是自己對號入座，于是便驚奇地發(fā)現算命先生“算”得真準。

哪三種解釋？第一，父親在世時母親便去世了；第二，父親在母親之前去世；第三，如果被騙者父母皆在世，這句話又成了預測。

“李東，你我是兄弟，我也不再瞞你。”我說，“我的確是騙子，但請你不要泄露這秘密。”

趙書杉也說：“千萬要保密！因為這不是他一個人的事，而是關乎整個江相派！”

李東點頭說：“這是當然?，F在可以說說我姐的事情嗎？”

趙書杉聽了李東的話，這才低聲說：“李楠的死和我無關！李楠是媒，司空攬月才是一哥！”

他又說了黑話。其中“媒”是指為相士傳遞信息的人，是江相派行騙時不可或缺的角色。也就是說，李楠實際上和趙書杉是合作關系，她甚至知道趙書杉是騙子。

而“一”或者“一哥”是指被騙的人。

“和你無關？那她是怎么死的？”我問。

看得出趙書杉似乎并沒說謊。那么剛才他讓那三個大漢帶走我，恐怕也不是要殺我滅口，而是準備讓他們放了我。

趙書杉露出心痛的樣子，搖頭說：“我也不知道！”

看來他是真的不知道。我又問：“那洗手間里的響聲，是你弄的？”

“是我和李楠做的?？墒且桓邕€沒來，李楠就……”

趙書杉緩緩道來，我才知道這件事情根本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簡單！

這件事還要從五年前說起。

當時司空攬月修建那棟百貨大樓，李東的父親就是其中一個工人。一天吊車發(fā)生故障，一塊一噸重的樓板從空中落下，正好砸到了李東父親身上，李東父親當場身亡。

當時司空攬月對媒體承諾，將賠償給李東他們家五百萬人民幣以示撫慰，輿論一片叫好。因為按理來說，賠個一百萬都已經算不錯了。

可是李東的家人卻遲遲不見這筆錢，一家人生活十分困苦。當時李楠還在上大學，李東的母親為了賺錢養(yǎng)活他們姐弟倆，一年間便積勞成疾，從此臥床不起。他們尋求過警方和媒體的幫助，可司空攬月都能證明他已經將五百萬給了出去，反而使人們都認為李東家在騙錢。

那時候李東正在上高中，他的母親和姐姐為了不影響他學習，所以并沒把這件事告訴他。

后來李楠大學畢業(yè)，進入了司空集團工作，由于她表現出色，晉升很快，三年時間就做到了總經理的職位，賺的錢完全夠他們全家的所有開銷。可李楠進入司空集團并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報復。

在李楠看來，她母親的病就是司空攬月害的，他們一家人一年來吃的苦，也是司空攬月害的。

她想盡辦法接近司空攬月，為的就是問清楚那五百萬到底準備什么時候給。她并不是為了那五百萬，而是為了給父親討個說法。

今年年初，趙書杉剛來蘭城給人算命，那時李楠是他的第一個顧客。后來李楠經常找趙書杉，久而久之，他們成為朋友，趙書杉不想再騙李楠，于是告訴了她真相。

得知趙書杉是騙子，李楠先是很生氣，但沒過幾天就又來找趙書杉，要求趙書杉幫她去騙司空攬月。

他們的計劃是先在商場制造靈異事件。洗手間的響動并不是扎飛術，而是李楠親自推門發(fā)出的聲音。

等這件事驚動司空攬月，趙書杉就可以出場了。在取得司空攬月的信任后，他就可以用各種手段幫助李楠進行報復。

“呂茜茜又是什么角色？”我問。

“她和李楠關系很不錯，所以我們決定找她幫忙，最后由她把我介紹給司空攬月。不過呂茜茜并不知道我是騙子。”

“所以她還以為是你出現了失誤，將李楠嚇死的？”

趙書杉點頭說：“沒錯，不過呂茜茜并沒有怪我，反而一直害怕警察把我?guī)ё?。師叔，李楠雖然死了，但我還要完成她的愿望，去找司空攬月，看樣子您和司空攬月很熟，所以我們……”

“這事先不忙，等李楠這件事水落石出之后再說吧。”

“肯定是司空攬月害的！”

趙書杉說話時一臉憤怒，要是司空攬月這會兒在他面前，我想他絕對會沖上去殺了司空攬月。我知道，趙書杉當時應該已經和李楠產生了男女間的感情，否則他也不會直接把他不會算命的秘密告訴李楠。

李東這時也怒聲說：“我們家前些年過得那么艱苦，原來都是司空攬月這老王八害的！我以前要是知道這事，早就和司空攬月拼命去了！”

我思索片刻，然后說：“如果真是司空攬月，我絕饒不了他！不過我看事情并沒有這么簡單，等我再去查查，可以嗎？”

我覺得不是司空攬月。當時司空攬月那么著急地請我去做法，親自查看監(jiān)控錄像，又讓王彪全力協助我，似乎并不是他害死的李楠。

而且司空攬月十分關心員工，我甚至覺得他做不出不給李東家里撫慰金的事。

“可以，但師叔可不能向著外人！”趙書杉咬牙說。

他這是怕我和司空攬月狼狽為奸。于是我指著李東說：“這是我兄弟，你以為我會為了騙錢，讓害死他姐姐的人逍遙法外？”

“是我胡亂猜測了，對不起師叔。”趙書杉立即道歉。

“時間也不早了，我要走了。你留個電話號碼，我找機會問問司空攬月，然后給你回復。”

趙書杉剛留完電話號碼，王彪便打來電話。他問我在哪，還說司空攬月想見我。

正好，我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去問司空攬月關于撫慰金的事。

李東回家去陪他的母親，而我則被王彪接去司空攬月的別墅。

剛一見面，司空攬月便說：“陳大師果真不同凡響，找到了天花板上的秘密。在我頻頻施壓下，警方已經開會討論，準備立案了。”

“這是好事。不過司空老爺子，李楠雖然是被人嚇死的，但洗手間里的響聲卻并不像是人為的。”

這是騙他的。我肯定不會直接去問司空攬月，而是用敲、打、審、千、隆、賣的技巧。

“哦？難道真的有鬼？”

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我問你，這棟百貨大樓修建時死的人，是不是死相極為凄慘？”

“是??！一噸重的樓板砸下來，整個人都沒有人形了！”

“當時你有沒有請人超度或者做其他法事？”

司空攬月趕緊說：“有！我請了道士做了三天法事，又給他家人五百萬！”

我露出疑惑的表情，自言自語說：“這就奇怪了，如果真是這樣，那被樓板砸死的人不會化身厲鬼??！”

這時司空攬月慌了，趕忙問我：“大師，您是說那厲鬼就是當時被砸死的人？那它還會不會回來？”

“它前段時間會出現，就說明它有怨念，如果怨念不除，它肯定會回來的。”

司空攬月趕緊問：“那我該怎么辦？”

“你確定那五百萬真的給到人家手里了？”

“確定……不，這錢不是我親自給的，而是我給了包工頭，讓他轉交的。”

也許這筆錢是讓那個包工頭給黑了！于是我說：“請你查一查，那筆錢是否被人吞了。你放心，只要你查清楚這件事，那厲鬼絕不會出現在你的商場！”

“多謝大師指點！”

“不謝，只愿你能早日查出這件事的真相。”我說。

司空攬月點頭說：“我會全力去查。對了大師，我請你來是有事想和你商量。彪子，快把東西拿來。”

王彪聞言拿了兩樣東西過來，一個是請柬，另一個是銀行卡。

“這是司空老爺子給你的兩百萬。當時他承諾的是五百萬，等這件事全部了結，其余的三百萬都會給你。”

我想了想，決定收下。這筆錢我要給李東，因為他家現在沒了經濟來源，肯定缺錢。

王彪又把請柬遞給我說：“這是司空律少爺的請柬。他明天晚上生日，想請你去參加酒會。司空律少爺聽了大師的事跡，便心生崇拜，想要見見你。”

“陳大師，這酒會不會耽擱你太長時間，能不能給我司空攬月一個薄面？”

司空攬月這樣說，我不得不去。因為我知道他是黑道出身，面子對于他們來說比命都重要，所以這“薄面”我必須得給。

“好，我會去的。如果沒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今天一天沒吃飯，肚子有點……”

我忽然想到我們全都忽略了一件事！

我一天沒吃飯只是覺得餓，但還是有精力。那藏在天花板上的人如果很早之前就藏在那里了呢？

而我們只是查了李楠出事當天的監(jiān)控錄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