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策站在燈光下,給人的感覺像是一個文弱書生,很難讓人聯(lián)想到江湖大佬。
他沒有直接回答金虎,雙手背負,正眼都沒瞧張楓一眼,格外唐突的問道:“你叫張楓?”
“沒錯,我叫張楓!”
張楓吐了口濁氣,后背那股寒意一掃而光。他指了指安坤,同樣開口道:“你是他舅舅,那個什么明州地下大佬?”
針鋒對麥芒,張楓渾然不懼。聲音輕飄,明顯和林秀策一樣帶著幾分高傲姿態(tài),就像皇帝審問臣子的語氣,還摻雜著些許鄙夷。
這一次,林秀策終于認真的看了看張楓,笑著自語:“有意思,好久沒人用如此語氣對我說話了。”
一旁的金虎走上前,詢問道:“您還想讓他多喘幾口氣?”
林秀策搖了搖頭,開口道:“快些解決吧,我身子不舒服,準備早點回家休息。”
“好勒。”
金虎這才向前踏出幾步,眼神如刀的看向了張楓。
想了想,林秀策淡淡道:“七箭,如果他不死,那就算了。畢竟這樣一個血性少年,我挺欣賞的。”
燈光忽暗忽明,金虎從墻上取了一把強弩,緊緊拽在手里。
他金虎從小習(xí)武,拳腳功夫不怎么樣,騎射之術(shù)卻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在百米之內(nèi)開弓,隨隨便便做到列無需發(fā),何況在這不算寬敞的儲物室里。
七箭?
僅僅一箭就足夠了。
此時強弩在手,弩箭開始慢慢上膛。
張楓站在原地,瞧見眼前的架勢,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進來之后,只有林秀策跟他說了一句話。短短一句話,你叫張楓?
沒了?
“喂,先等等。”
張楓這會兒看著上箭完畢的金虎,狐疑的問道:“可不可以讓我明白,這什么意思?我讀書少,腦子不靈光。”
金虎聽到張楓憨憨的問題,露出獰笑,道:“你打了老大的外甥,盡管是他有錯在先,但也不能輕饒你。我用強弩射箭,你閃躲。老大說了,只向你射七箭,你如果能全部躲開,那么此事既往不咎。”
儲物室不過區(qū)區(qū)三十平,如今門已關(guān)閉,在這有限的空間里,躲開金虎用強弩射出的箭。
怎么聽起來?
自己都好像一個獵物,而這金虎就是那捕獵的獵人。
而且,還是被關(guān)在籠子里的獵物。
自己能做的,貌似只有困獸之斗。
這就是林秀策,這就是明州地下大佬林老虎。這件事做的非常簡單,但也側(cè)面說明了林秀策的自信。
他不擔(dān)心張楓不會老老實實進工廠,他不擔(dān)心張楓從這儲物室逃跑。他更不怕張楓不答應(yīng),這樣一個完全不公平的游戲。
因為,他是林秀策,混跡明州江湖二十多載的梟雄。
張楓此時看著那拉滿弦的金虎,點了點頭,卻是依舊語氣平靜道:“好吧,我倒是有興趣陪你們玩。只有七箭,你千萬射的準一點,別讓我失望。這七箭,是你老大的臉面。”
金虎沒有贅言,滿弦的弩箭已經(jīng)離弓飛出。
速度極快。
那一支弩箭,徑直射向了張楓的心臟。
一箭致命,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金虎不同于林秀策,他很討厭眼前這個年輕人。囂張至極,狂妄自大。
既然這張楓自己將生路堵死,這七箭代表了他老大的臉面。
那么,他一定不會讓老大丟臉。
他自從加入林秀策麾下,還從未讓其丟臉過。
這會兒,他在射出第一箭后,已經(jīng)是停了下來。在他看來,張楓無論如何不可能躲開。甚至于,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張楓被刺穿心臟的慘樣。
“年輕人,希望下輩子別再得罪你得罪不起的人,從而害的自己英年早逝。”
金虎暗暗嘀咕,勝券在握。
林秀策這會兒坐到了角落的木椅上,神游天外,對于這一場扣人心弦的困獸之斗,他貌似并不感興趣。
張楓傲然立定,當(dāng)那一支弩箭飛出來的瞬間。渾身上下的氣力,就像是溪水潺潺般流動起來。整個人拔地而起,好似大鵬展翅一樣。
身形快似腳下生風(fēng),在離家的七年里,對于這種加強反應(yīng)力的訓(xùn)練,他不知道經(jīng)歷了多少次。如今輕車熟路,信手拈來。
那一支閃爍寒光的弩箭,在這電光火石之間,與他擦肩而過。
“一。”
張楓的身形穩(wěn)穩(wěn)落在地面,抬頭看向了那金虎,笑吟吟的豎起一根手指。
坐在木椅上一直心不在焉的林秀策,這個時候忽然瞇了瞇眼,看了看不遠處完好無損的張楓,還有已經(jīng)射進墻壁的第一箭。
他驚訝的咦了一聲,明顯對于眼前這個結(jié)果感到意外。
金虎冷哼一聲,再次舉起強弩,胳膊上的肌肉,此時全部高高聳起。面色凌然,頗有點人弓合一的意思。
他虛瞇著右眼,通過強弩的尖端中心點,極為精準的瞄準了張楓。
假如第一箭金虎還有著一些大意,沒有使出全力。但是,這一次他屏氣凝神,全部心思仿佛都沉寂在了那強弩之上。
張楓依舊站立在原地,臉上波瀾無驚,心里同樣靜若死水。
終于,金虎的第二支弩箭射了出來。
燈光下,寒光閃爍。
張楓這一次立足不動,瞳孔微凝,看著那支弩箭的運動軌跡。
眼前要被射中,終于挪了挪步子。
弩箭再次擦肩而過,儲物室里響起張楓很是清脆的聲音:“二!”
而金虎瞪大眼睛,不等張楓有任何喘息的機會,立馬又裝好弩箭。
嗖嗖。
第三支弩箭劃破虛空,張楓立在原地。這一次,稍稍彎腰,再次躲過了那支弩箭。
“三!”
嗖嗖。
金虎再次出手。
然而,張楓像是鬼魅似的,身子飄忽不定。
儲物室再次回蕩起他的聲音。
“四。”
渾然不覺,張楓聲音響起的頻率越來越快。
嗖嗖。
“五。”
嗖嗖。
“六。”
張楓的嘴角始終掛著一抹笑意,比了一個代表數(shù)字六的手勢。
第七箭,金虎并沒有立馬出手。
儲物室內(nèi)寂靜無聲,或許是過于密封的緣故,風(fēng)吹不進來,空氣干燥且悶熱。
金虎表情呆滯,直勾勾盯著宛如鬼魅的張楓。
連續(xù)射了幾箭,他的呼吸開始急促。在他額頭上,布滿了豆大的汗珠。
依舊是高舉一把沉重的強弩,只是早沒了先前唯我獨尊的氣勢。
林秀策不知不覺挺直腰板,他看著前方面無表情的張楓,忍不住從衣兜里摸出手帕,擦了擦掌心的汗水。
縱橫明州多年,他從來沒像今天這般,遭受如此強烈的沖擊。從來沒有一次,可以讓他平靜的內(nèi)心掀起驚天駭浪。
由于角度的關(guān)系,他能清楚看到金虎的后背已經(jīng)被汗水徹底滲透。
六箭都沒有射中,最后一箭能射中才有鬼了。
他忽然意識到,貌似今天自己這臉面保不住了。
雖然勝負已定,不過,林秀策知道金虎要強的性格,他沒有出聲叫停。
他劇烈咳嗽了幾聲,似乎老毛病在這會兒加重了。那一張本就略顯蒼白的臉,更是血色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