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膩悶腰蚊嬸末甘金文,溫婉格妮曄曄依哥同苦!”
“啥?”甲九一臉懵逼狀。
“他是說,咱們要問什么就趕緊問,問完給他一個痛快。”鄭朝熙繼續(xù)翻譯道。
“頭就是頭,竟然還有這種能力。”甲九對鄭朝熙能聽懂馬賊說什么表示佩服,豎起大拇指稱贊。
鄭朝熙在馬賊身邊蹲下,直視著他的雙眼,在馬賊的眼神中,他看出來一些憋屈的意味,卻沒有恐懼。
“山坳里一共有多少人?準(zhǔn)備什么時候行動?是全體出動還是留人看守?領(lǐng)頭的是誰?行動之前撫遠城內(nèi)是否還要送回確認的消息?”
一連串的問題問出,根本不給馬賊反應(yīng)的時間,同時繼續(xù)盯著馬賊的雙眼,試圖從中判斷他是否說謊。
馬賊倒也光棍,對于鄭朝熙的問題一一回答,鄭朝熙沒有從他的眼神里看出一絲慌亂。
聽過馬賊的回答,鄭朝熙陷入了深思,他不確定馬賊說的都是真話,而對于這伙馬賊所知道的信息又太少,沒有更多的依據(jù)進行判斷。
甲九似乎看出鄭朝熙的心思,二話不說,對著馬賊完好的右邊臉頰噼里啪啦的扇起了耳光,說來也怪,之前鄭朝熙施加在他身上的痛苦絕對要大過于打耳光的,可是面對痛苦仍能繼續(xù)放狠話的馬賊,卻是對甲九的耳光恐懼異常。
響亮的“啪啪啪”聲中,馬賊充滿屈辱不甘畏懼迷茫、對生的恐懼、對死的向往等等多種情緒混合而成的哀嚎聲繞梁不絕。
突然,啪啪啪扇耳光的聲音停止了,馬賊的哀嚎聲也停止了。
鄭朝熙從沉思中驚醒,只見到甲九正把匕首從馬賊的心口中往外拔,隨著匕首的拔出,一股血箭噴射出來,甲九閃身避過,鄭朝熙卻是沒有幸免,前襟上濺上一些鮮血。
馬賊的目光中竟然露出一絲感激的神色,然后雙目緩緩合上,就此死去。
“你...你...你怎么?”鄭朝熙有些茫然失措,指著馬賊的尸體失聲問道。
甲九有些意外的看了鄭朝熙一眼,然后將那柄取自馬賊并成為殺死馬賊兇器的匕首在馬賊的身上擦了擦,擦干凈上邊的血跡,然后嘖嘖幾聲,滿意的插在自己小腿的綁帶里。
“頭,不是我說,你不會還沒殺過人吧!咱們是兵,他是賊,一個賊沒有了利用價值,殺了他就是兵該干的事情,不然怎么辦?放了他!”
鄭朝熙看著死去馬賊的尸體,再看看自己胸口處的衣襟上的血跡,臉色忽青忽白,胃里有些翻騰。
他不是第一次見到死人,九年前的那個夜晚才是。這次是第二次,但卻是第一次親眼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被殺死,他很不適應(yīng),很不舒服。
他知道甲九做的對,甲九替他做了本該由他來做的事情。他也在心中不停的告誡自己,要盡快適應(yīng)這種事情,甚至,以后還要親手去做。
強制壓下胃里翻涌嘔吐的欲望,鄭朝熙的臉色好了一些,卻還是比平時白一點。他沒有繼續(xù)說話,只是上前幫著甲九用土將尸體掩蓋住,血腥味太重的話容易招來在附近覓食的野獸,而且有經(jīng)驗的馬賊,能夠在距離很遠的地方就嗅到空氣中飄散的血腥氣。
甲九扭頭看了他一眼,手上動作不停,嘴里也不閑著。
“我說頭啊,殺人這種事,就跟和娘們睡覺一樣,只要試過一次,就發(fā)現(xiàn)其實也就那么回事,沒啥稀奇的,有需要的時候該殺人殺人,該睡娘們睡娘們,習(xí)慣就好。”
經(jīng)過這兩天的接觸,鄭朝熙知道甲九是一個看起來不著四六,其實說話做事很有分寸的人。他沒接甲九的話茬,而是提出一個疑問。
“那個馬賊不怕死,不怕疼,為什么你扇他耳光他就怕了?還有,你殺了他,還怎么求證他說的都是真話?”
“嘿!頭你說這個啊,這里面的學(xué)問可大了,容我細細道來。”
甲九三兩下將馬賊的尸體蓋好,然后拍了拍手上的土,坐在剛剛堆起土堆旁邊,還指了指土堆的另一邊,示意鄭朝熙坐。
鄭朝熙皺了皺眉,有些不愿,卻還是坐在了那里。
“現(xiàn)在這個年頭,凡是在道上混的,不是天生的亡命徒,就是無牽無掛無路可走的流民,對這些人來說,能活一天就快活一天,今天大塊吃肉大口喝酒,明天血濺五步身首異處。這是走上這條路以后就已經(jīng)注定了的結(jié)局,所以,死對他們來說根本不算事,甚至為了兄弟而死還能讓他們覺得很值得。但是他們卻有一個弱點,就是極其看重自己的臉面,正所謂人爭一口氣,爭得就是臉面。你折磨他,蹂躪他,他能忍,因為他心里覺得這是給自己掙臉面,他會覺得這才是英雄好漢的樣子??赡阋人笞彀妥?,這就叫打臉了,道上混的,哪能讓人打臉呢!還是連續(xù)不斷的打臉,你聽說過那個英雄好漢總讓人打臉的。所以說,表面上看,我是在打他嘴巴子,其實我是在摧毀他的內(nèi)心,讓他知道,他不是英雄好漢。再說了,被人連扇幾十個大嘴巴子,是人都給打懵逼了吧,你說,這個時候腦子也不清醒了,心里的那股氣也被打散了,他還能不老老實實的說,然后再痛快求死,只有死了,他才覺得,自己就是他媽的英雄好漢。所以,我賭他說的是真話。”
甲九的一番話讓鄭朝熙再次沉思起來。他沒在馬賊是否說的是實話上繼續(xù)糾纏,判斷題嘛!本就是在賭,而且甲九說的很有道理,他也覺得馬賊說的是實話的可能性很大。想了一會,才問道。
“你怎么會知道這些事?你以前當(dāng)過馬賊?”
“哈哈哈,別鬧,我長的這么帥,怎么會去做馬賊”
甲九哈哈笑道,然后做出了一個自認為很瀟灑帥氣的甩頭動作。其實甲九長得挺帥的,比不得鄭朝熙或是陳慕晗這種有些男生女相的妖孽級別,卻是很有一種玩世不恭的風(fēng)流樣子,最主要的是,他長了一雙桃花眼,這簡直就是通殺純真少女和深閨怨婦的大殺器。
“不過是在江湖上漂的時間久了,懂得的門道自然就多了些。”說到這里,甲九竟是罕有的顯露出一股惆悵蕭瑟的神韻。
“看來你也是個有故事的人?。?rdquo;鄭朝熙忽然覺得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似乎親近了許多。
“這個也字用得好!用的妙!”甲九看向鄭朝熙的目光里也多處了一些認可的感覺。
兩個同樣有故事的年輕人,中間隔著一個小土堆,土堆里躺著一個新鮮的尸體,聊著他們以為的江湖。
天色暗了下來,周圍一片寂靜,因為擔(dān)心被發(fā)現(xiàn),兩人也不敢生火,只能喝著涼水吃了些干糧肉干,然后繼續(xù)無聊的潛伏,能聊的話題兩人都已聊過,這時兩人都不在說話,只是用感覺最舒服的姿勢躺在草叢里,看著夜幕中閃爍的星辰。
這時的夜間溫度適宜,偶有一陣夜風(fēng)吹過,甚是舒服,唯一讓甲九不滿的就是蚊蟲太多,到了后半夜實在受不了的甲九猛地一拍腦袋。
“我這豬腦子,怎么早沒想起來,頭我去找點東西,馬上回來。”
見鄭朝熙點頭同意,甲九便一頭鉆進了夜色中,窸窸窣窣的一陣響聲過后,甲九手里攥著一把不知名的野草走了回來。
他塞給鄭朝熙一些,然后把野草團成一團在手掌心揉搓了幾下,將滲出汁液的草團在臉上手上等裸露在衣物外邊的地方不斷的擦拭。
“這種草叫艾蒿,把它的汁液涂在身上,蚊蟲聞見這個味道就不咬你了,頭你趕緊試試。”
鄭朝熙自然不需要這種東西,蚊蟲還盯不透他的皮膚,不過身邊有蚊蟲環(huán)繞畢竟不是很舒服的事情,便也學(xué)著甲九的樣子,在身上涂抹起來。
涂抹過后,效果相當(dāng)明顯,耳邊的蚊蟲嗡嗡聲馬上消失了,世界恢復(fù)了清凈。
鄭朝熙將用過的草團放到鼻端問了問,有一股類似中藥的清香氣味。
“這個東西不止可以驅(qū)除蚊蟲,潛藏的時候涂抹在身上,還可以避免被一些嗅覺特別靈敏的人發(fā)現(xiàn),降低暴露的危險。”
甲九目光有些怪異的看著鄭朝熙說道。
“頭!知道我最服氣你哪一點嗎?”
“嗯?”
“就是只要跟打仗有關(guān)系的事,你總是比其他人更敏銳,我賭一個月的口糧,你以后一定能當(dāng)大將軍,否則天理難容!”
鄭朝熙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也不知是鄭家之人天性如此,還是小時候父親偶爾夜半時分暗中的教導(dǎo),他也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對于軍伍之事總是能觸類旁通。
夜晚的天空猶如巨大的黑幕,點綴其間的星辰也不知是黑幕上鑲嵌的燈火還是黑幕被刺穿的破洞,偶有夜風(fēng)吹過,飛鳥劃過天空,鄭朝熙似乎忘卻了周遭的一切,他不由自主的哼起了小時候聽父親哼過的一首不知名的曲子。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聽清,那仰望的人,心里的孤獨和嘆息......”
甲九轉(zhuǎn)頭看向鄭朝熙,只能看到他的側(cè)臉,星光的照耀下,只有黑與白兩種顏色,顯得立體而深邃。他本想問這是什么曲子,挺好聽的,可是看到鄭朝熙那一刻,卻在他的身上感覺到了一股悲傷。甲九不想打擾他,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過往,他看得出來,這個年紀輕輕比自己還小幾歲的火長,似乎經(jīng)歷的事情不比自己少。
甲九聽著傳進耳中的曲調(diào),看著閃爍的星光,也漸漸的陷入回憶。
一夜未睡,天光大亮后,二人簡單的對付了一口早飯,鄭朝熙繼續(xù)潛伏在這里,一是盯著馬賊是否還會派人去撫遠城打探消息,二是等其他人前來匯合。
而甲九則騎上昨天俘獲自馬賊的那匹健馬前往止戈城匯報情況,本來鄭朝熙是打算昨日就讓甲九回止戈城的,但是那個馬賊出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快要天黑了,甲九對從這里到止戈城的路途又不熟,黑夜中策馬奔騰聽起來很帶感,卻是最最愚蠢的行為。路途不熟悉的情況下策馬疾馳,只需一個小小的坑洞就會讓馬匹相對纖細的足腕折斷,或是一個稍有棱角的尖銳石塊,割傷馬蹄。無論哪一種情況,騎馬的人輕者摔得骨斷筋折,重者當(dāng)場斃命。所謂的趁著夜色的掩護策馬奇襲,并不是沒有,但卻需要冒著相當(dāng)大的風(fēng)險。奇謀本就是不得已而為之的無奈之舉,高收益伴隨著高風(fēng)險,通常情況下,成熟的統(tǒng)領(lǐng)不會使用奇謀,因為不可確定性太大。奇謀之所以能夠膾炙人口,就是因為成功的案例太少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