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那個奶奶怎么長得那么像大老鼠啊!”
小男孩的話讓周圍的人紛紛皺眉側(cè)目,他的媽媽則一瞬間變了臉,一巴掌扇在了小男孩的臉上。
小男孩疼得緊,哇哇大哭起來,立即又被小男孩的媽媽捂住了嘴。
“你怎么回事,自家小孩的嘴都管不住,這種場面也能出言不遜,還不趕緊帶走!”一個村干部壓低了聲音呵斥道。
女人嚇得面色蒼白,拎著小男孩就往后走。
小男孩的話不知道黎山老母到底聽沒聽到,總之廟門前的老母顯圣點化賜福儀式依舊在進行,隊伍從山上的老母廟一直排到山下,排了幾百米,來求黎山老母賜福的人依舊絡(luò)繹不絕。
而小男孩的話我在旁邊聽得一清二楚。
傳聞道家仙人下界都會以不同面貌示人,或丑或美,因為神仙沒有七情六欲,更沒人類的虛榮貪婪,所以他們不會在乎相貌的美丑,可我說實話,這個黎山老母長得也……實在是太丑了。
出于對鬼神的敬畏,我心里只敢有那么一絲認(rèn)知,根本不敢多想,經(jīng)過小男孩那么一提醒再看黎山老母的容貌,頭尖鼻子長,顴骨突出,別說還真像老鼠臉。
我突然想到了幾天前老井下的石門被毀后,一只大老鼠從井里冒出來的可怖場景,難道這黎山老母是大老鼠變的?
可轉(zhuǎn)念一想也不對,因為老光棍曾跟我說過,再厲害的山魈精怪也化不成人形,想要化形,要么得迷惑人,要么就是舍棄肉身入主宿體。
當(dāng)初老井里出來的大老鼠比黑狗的個頭都要大,我看得真切,它想要像黃皮子那樣趴在人頭頂迷惑人,顯然不太可能,像黃皮子鉆進馮寡婦嘴里那樣入主宿體就更不可能了。
最重要的就是,眼前的這個黎山老母當(dāng)著全村萬眾的面,救活了一個已經(jīng)夭折的死嬰,也救活了村里所有即將病死的孩童,一只大耗子精就算再修煉出什么神通,總不應(yīng)該會有這樣的好心吧?
老話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更何況還是只大耗子。
黎山老母顯化之后,在她的廟門前點化賜福整整一天一夜,要是尋常九十多歲的老太熬個一天一夜怕是早就熬死了,但黎山老母忙了一天一夜依然精神抖擻。
不過第二天老光棍就宣布,說黎山老母最近幾天需要閉關(guān)神游,不見香客,想要上香祈福的可以山上,老母會在神游時聽到虔誠信徒的祝禱。
于是接下來,前來上香的人越來越多,不光是村民,那些鎮(zhèn)上有錢的老板,甚至是外地的富商也都前來上香禱告。
這樣的狀態(tài)一直持續(xù)了七八天,人們對拜神仙的熱度終于有所緩和,期間也沒人再看見黎山老母出現(xiàn)。
這期間我找過幾次老光棍,可老光棍不是沒在家,就是根本不愿意見我,仿佛一下子跟我有了隔閡,我猜他可能是怕我問關(guān)于黎山老母的事情,但實際上我是想問的事是關(guān)于家里的兩條大黑狗的。因為大龍和二龍這些天脾氣越發(fā)暴躁,甚至有一次還差點撲出去把門口路過的小孩咬了,我沒辦法只能用鐵鏈將它們鎖在院子里。
自打老井里挖出甘甜的泉水后,家家戶戶的吃水井里也都漸漸開始有了泉眼,原本快要旱死的莊稼在一場小雨后漸漸復(fù)蘇活力,長勢喜人。村民們都說這是黎山老母顯圣所帶來的福澤,咱大山里的邪氣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她老人家徹底凈化,往后定然五谷豐登,年年有余。
是不是年年有余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那半畝魚塘里的魚是沒得余了。
當(dāng)初山里的雨下得溝滿河平的,我沒敢撒太多魚苗,生怕魚苗逆流而上都跑到大水庫里去,之后那么多天沒下雨,每天都有魚苗缺氧被曬死,這黎山老母顯圣后倒是下了一場小雨,不過依舊沒能保住魚塘里的魚。
我心想日子總要過的,總不能靠著我那微信里的十幾萬過一輩子,眼下這神仙下凡在我們村子里也不知道什么狀況,暗中還有個黃皮子精對我虎視眈眈的,我一方面得提防那畜生對我暗下毒手,又得擔(dān)心她去害我媽。
雖然眼下有黎山老母坐鎮(zhèn)山中,那黃皮子精暫時不敢出現(xiàn),但黎山老母總不能一直住在我們這兒,所以我就決定去求一下她老人家,看看她能不能幫忙把黃皮子給除了。
到了山上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一件事情,就是那些前來祈禱的香客多多少少都帶著些貢品,我記得母親前些天跟村里一幫婦女前來上香的時候也是專門準(zhǔn)備了些貢品的。
此時我到了山上,見廟門前都堆滿了那些有錢香客送來的貢品,甚至廟內(nèi)焚香的臺上全都是錢,硬幣數(shù)不勝數(shù),百元大鈔也成打成落的,廟里面過道上都堆滿了吃吃喝喝的一堆。
我在廟門口喊了兩聲,見沒人答應(yīng),老光棍也沒在門口守著,于是就準(zhǔn)備進廟內(nèi)的廂房瞧瞧,可正準(zhǔn)備抬腳進去的時候,從廟后的廂房走出來兩名孩童。
這兩名孩童身上穿著一身道士衣服,長得清秀乖巧,看起來倒是有模有樣的,其中一名道童看向我問道:“施主你不能再進一步了。”
我問道:“不知道黎山老母她老人家在不在,弟子張陽有事求見。”
“你有什么事情告訴我,我會去稟報老母。”小道童說道。
我說道:“咱們山里前陣子鬧邪祟,一只黃皮子精上了村婦的身,到現(xiàn)在人還沒找著,也不知她暗中害了多少人性命,所以我想求老母她老人家大發(fā)慈悲,將那黃皮子精除了。”
另一名道童聽到我說的,當(dāng)下跑到廟后去了,過了一會兒小道童又跑了出來,對我說道:“老母說那黃皮子精雖害了人,但終究修行不易,天下眾生皆平等,她老人家不能殺生,老母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我……”我一句話憋在嗓子眼里說不出來,只能悻悻而回。
可我又不敢心生怨意,生怕這黎山老母真能讀懂我的心聲,不過我想想對于黎山老母這種上古大神來說,黃皮子精和人類在她眼里確實也沒什么區(qū)別,所以對于她老人家的話我只有一個感覺,就是說得太他媽對了。
黎山老母廟因為香火太過旺盛,貢品和錢財一時間把門里門外都堆滿了沒法放,而像黎山老母這樣的神仙早就不食人間煙火了,所以下午的時候,她收的那兩名道童就來了咱們村里,讓所有小孩都去吃好吃的。
家長們一聽說是黎山老母讓咱們村的小孩去吃東西,巴不得立馬第一個送過去,一個個都吐沫橫飛地教自家孩子說喜話,到時候若是能讓黎山老母開心,賞個一桃半棗的,那小孩將來還不一飛沖天?
所以咱們村的小孩一個個都?xì)g呼雀躍地往南山上跑,孩子們回村的時候都吃得肚皮鼓鼓的,鄰居海根叔家的小孩今年也才十歲,剛上四年級,從鎮(zhèn)上放了學(xué)之后就和一幫孩子往南山上跑。
海根叔的兒子叫樂樂,長得胖嘟嘟的,這幾天每次回來路過我家門口時就會向我炫耀說吃了多少好吃的,搞得我那么大個人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因為我也想去吃。
更關(guān)鍵的是,有一回樂樂還從口袋里掏出來一沓錢,也說是老母給的。
那沓錢起碼得五六百塊,我看到這一幕可就不淡定了,雖說黎山老母是神仙下凡,是錢財如糞土,可也不能這么鋪張浪費吧,把錢就隨隨便便就給個小屁孩了。
這黎山老母又是發(fā)吃的又是給錢的,搞得村民們一個個都紅了眼,恨不得連夜生個孩子去哄她老人家開心。
這樣的日子又過了幾天,當(dāng)初老光棍說黎山老母要留下來凈化山里的邪氣,這邪氣我不知道有沒有凈化干凈,但是村里的孩子卻開始陸陸續(xù)續(xù)出問題了。
因為我突然有一天發(fā)現(xiàn),樂樂不再像之前那樣活潑好動,看見我的時候神情也有些呆滯。
海根叔家的這個兒子向來調(diào)皮搗蛋,好在嘴甜,說話討喜,所以我媽做些好吃的時還會送點去給這孩子過過饞癮,他小時候喜歡跟在我后面哥哥哥哥的叫,我跟海根叔關(guān)系又好,所以我一直以來也都把他當(dāng)?shù)艿芸吹模^幾天領(lǐng)了錢的時候還專門在鎮(zhèn)上買了包中華煙給我抽。
你說這小孩是不是很會來事兒?
可近兩天樂樂看見我的時候就不再那么愛笑了,甚至招呼都不打,我心里納悶,就把他拉過去問他是不是喜歡班上哪個小丫頭被甩了。
沒想到樂樂在碰到我的時候,表情突然變得無比恐懼,我忙問他怎么了,樂樂聲音發(fā)顫地說道:“老母她,會吃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