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天色就要完全暗下來了,爺爺朝著遠處的一處凸起的小山峰掃了眼,那邊還有幾個墳包并沒有拜祭過,關(guān)于那幾個墳包,爺爺很小的時候就跟我說過。
因為地勢的緣故,那幾個墳包常年被陽光照射著,如果說里邊有鬼的話,早就應(yīng)該被陽光給照的魂飛魄散了,可話說回來,萬一里邊的東西這么久都沒被打散,那么還有一種解釋:
里邊的東西,絕對不是一般的臟東西可以比擬的,單單那股連陽光都無法驅(qū)散的怨氣,就肯定不是尋常的東西。
“小龍,你在這等著,待會如果聽到俺讓你跑,你小子給俺玩了命的往山下跑,千萬不要回頭,知道么?”說這番話的時候,爺爺?shù)捻又虚W過一道堅毅的神色。
我本來就快被嚇破膽了,一聽爺爺這話,一顆心直接卡在了嗓子眼,不過我不敢違背爺爺?shù)囊馑?,只能老老實實地點了下頭。
爺爺深吸了口氣,拎著那個背包,緩步朝著那幾座孤零零的墳包大步走了過去,我注意到,爺爺這次的動作比起之前來,要謹(jǐn)慎了許多,同樣神情也莊重了不少。
那幾個墳包不知是何時堆在這的,根本沒有墓碑,所以,也就無法知道里邊的人究竟是什么時候死的。
爺爺?shù)哪抗庠谀菐讉€墳包上依次掃過,猶豫片刻,這才打開了背包,將里邊的香燭、紙錢摸了出來,他并沒有去給某一個墳包上香,而是將香燭紙錢擺在了那幾個墳包面前,緩緩跪了下去:
“打擾到各位仙家,老頭子罪該萬死,但火燒眉毛,老頭子也只能豁出這把老骨頭不要,前來求求各位仙家,希望各位仙家看在俺張家年年都來供奉的份上,救救俺那可憐的小孫子。”
說著,爺爺朝著那幾個墳包用力磕了幾個響頭,腦門都磕出血了,爺爺卻毫不在乎,依舊不停地磕著頭,嘴里還念叨著:
“如果仙家們不管這事,老頭子唯有跪死在這里。”
不知道爺爺注意到?jīng)]有,反正我望了那幾個墳包一眼,差點就嚇尿了,幾乎拔腿就要跑:
本來徐徐燃燒著的三炷香,就如同被人擰成一把麻花一般,三炷香猶如三條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互相纏繞著盤在了一起,燃燒出來的煙霧更是如同被某種東西牽著一般,徐徐的飄進了一座墳包。
此時,無論是紙錢還是那三炷香,燃燒的速度極快,幾個眨眼間便已經(jīng)燃燒了一多半,直到這時,爺爺才看到了這一幕,當(dāng)即臉上露出了一抹狂喜,朝著我急道:“還愣著干嘛?趕緊過來磕頭??!”
我這時候已經(jīng)完全懵了,一步三顫的走到那座墳包面前,身子一軟,直接跪了下來。
爺爺?shù)闪宋乙谎郏B忙擠出一抹笑容,朝著那座墳包連聲道:“娃娃太小不懂事,仙家莫要怪罪!”
說著,爺爺按住我的腦袋,沖著那座墳包哐哐哐的就是三個響頭,磕的我頭暈眼花的,腦袋都破了。
平時我頭疼腦熱的,爺爺都著急的不行,現(xiàn)在我的額頭破了,爺爺卻看都不看一眼,如同一只被蒸熟了龍蝦一般,跪在地上佝僂著身子,嘟囔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仙家放心,俺老張家一定明媒正娶,八抬大轎把您請回去。
中中中,明晚子時俺家就來迎親,一定不會讓仙家久等。
嘰里咕嚕的嘟囔了一通,爺爺朝著面前的墳包又拜了三下,這才扯住我的胳膊,將我拉出了那片山坳。
我有些生氣,雖說我也知道給我娶個鬼媳婦是為了救我,但事先跟我連個招呼都不打,這事擱在誰身上都難受,再說了,那個鬼新娘長啥樣我都不知道,甚至,我連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我問爺爺,這個女鬼叫什么?
爺爺?shù)闪宋乙谎?,沒好氣地告訴我,說那不是鬼,是仙家,仙家懂么?以后不能亂叫。
教訓(xùn)了我一番,見到我不說話了,爺爺?shù)幕饸馑坪跣×艘恍?,這才告訴我,我媳婦叫紫瞳。
我微微一愣,心說果然是只鬼,百家姓里有姓紫的么?
爺爺沒在這個問題上跟我解釋什么,而是跟我說什么上山容易下山難,待會回去的時候,無論聽見什么、無論是誰在喊我,絕對不能回頭更不能答應(yīng)。
此時的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一層層霧氣從山澗里飄出,將群山完全籠罩起來,將周圍的氣氛裝扮的更加詭異。
反復(fù)叮囑了我?guī)拙?,爺爺這才點燃了三炷香捏在手里,拉著我就朝著山下跑。
一路上,我總感覺似乎有無數(shù)道若隱若現(xiàn)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有我媽的、也有我爸的,甚至還有李全勝的,不過這些聲音的意思不外乎就是讓我回頭。
我有將近一年沒有見到爸媽了,愕然聽到爸媽的聲音,完全是下意識的就想回頭看看。
沒等我扭過頭,爺爺猛地攥了下我的手,給我捏的生疼,“混小子,不想死的話就別回頭!”
我打了個哆嗦,終于清醒過來,連忙點了點頭,繼續(xù)跟著爺爺趕路。
等我爺倆喘著粗氣跑下山的時候,全村的青壯年在李大爺帶領(lǐng)下,早就打著手電筒牽著十多條大狼狗在村頭等了。
我和爺爺忙不迭的跑過去,沒等喘口氣,那十多條大狼狗就朝著我和爺爺?shù)谋澈笠煌穹?,牙都呲出來了,給我嚇得趕緊往后挪了兩步。
這時,李大爺牽著一條狼狗也迎了過來,開門見山的問爺爺,事情順利不?
爺爺歲數(shù)大了,這么一通狂奔身子骨有些受不住,緩了好一陣才開口道:“成是成了,就是……”
李大爺有些糊涂了,湊到爺爺耳邊低聲道:“張老趕,你啥時候說話也跟個老太太似的了?就是啥?”
“就是感覺俺那孫媳婦好像不是一般的鬼……”
“不是一般的鬼?啥意思?。?rdquo;李大爺臉上的肌肉不禁抖了抖,不過看到周圍的人都圍過來了,李大爺眼珠一轉(zhuǎn),并沒有繼續(xù)往下說,而是直接讓人把我給領(lǐng)回家去了。
這一天絕對是我這輩子過得最擔(dān)驚受怕的一天了,回到家后,我連飯都沒吃,就躺在床上睡著了,醒來后,發(fā)現(xiàn)院子里不知何時已經(jīng)放滿了紙牛紙馬了,當(dāng)然,其中最吸引眼球的,還是一頂紙扎的大紅轎子。
我已經(jīng)忘了白天是怎么熬過來的了,只記得到了晚上11點的時候,我家院子里已經(jīng)擠滿人了,當(dāng)然,一個女人都沒有,都是清一色的壯漢,這是這些漢子除了都穿著大紅色的衣服外,每人的腦袋上還插著一根雞毛,我也不知道這是為啥。
后來,還是爺爺告訴我的,說這些人的這種裝扮,在我們那叫“升陽”,因為我天生八字比較弱,迎親的時候勢必會引來無數(shù)孤魂野鬼,所以才找來這么多的青壯年,外加雄雞的雞毛以提高我的陽氣,否則,很可能我媳婦沒娶到,小命就送在接親的路上了。
雖然距離午夜1點還有2個小時,可爺爺和李大爺擔(dān)心路上有什么變故,權(quán)衡利弊之下還是打算讓我們早點出發(fā)。
一番裝扮后,我看了眼鏡子中的自己,差點哭了:一身大紅袍子,頭戴書生帽、胸前還戴著一朵紙扎的大紅花,臉被刻意的涂成了雪白,腮上還被李大爺膜成了猴屁股,說真的,看著鏡中的自己,我自己先嚇了個半死。
兩個壯漢不由分說,將我抬到了一匹特質(zhì)的紙馬上,這時,爺爺也過來了,神情嚴(yán)肅的告訴我,說沒見到我媳婦之前,絕對不能下馬。
哐!
嘭嘭嘭!
萬事俱備,就在眾人拿起鑼準(zhǔn)備出發(fā)的時候,我家的大門如同被汽車撞到一半,先是劇烈的一晃,緊跟著就被人用力砸響了,那人的力氣很大,震得大門上的塵土都落下來了。
與此同時,一股子刺鼻的腐肉味兒透過門縫也飄了進來,不少人聞了當(dāng)場就吐了出來,還有不少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膽小的更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它終究還是忍不住了!”爺爺眉頭緊鎖的望著不遠處的大門,低聲念叨了句。
“都他姥姥的怕個屁!”李大爺見狀,大聲罵了句,倒著小碎步跑到提前預(yù)備好的一個大竹欄前,朝著竹猛踹幾腳。
咯咯咯!
頓時,竹欄里提前準(zhǔn)備好的十幾只大公雞受到驚嚇,馬上叫喚起來。
另一邊,爺爺指揮著其他的一票大漢一陣敲鑼打鼓的,一邊打還一邊吆喝,更有五個漢子輪番朝著大門口的方向吐著口水。
那效果自然是立竿見影,敲門聲不見了,冰冷的感覺沒有了,那股腐肉味更是瞬間消散。
等了一陣,李大爺咽了口唾沫,大著膽子走過去,將大門猛地打開,外邊早就空無一人了。
李大爺長舒了口氣,回頭望了望爺爺,幽幽的問了句,“這么多人都差點鎮(zhèn)不住,看來這東西可兇得很吶,張老趕,你那孫媳婦到底成不成?。?rdquo;
原以為爺爺也得擔(dān)心這事,沒成想爺爺反倒哈哈大笑起來,“這東西為啥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咱們?nèi)俗疃嗟臅r候來?說白了,還是不想讓俺那孫媳婦進門,如此看來,它明顯是怕了俺那孫媳婦。”
說著,爺爺大手一揮,興奮的喊了聲,“老少爺們加把勁,咱們迎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