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尋著方向看去。
在槐樹三分之一高的地方，看到樹葉叢中隱約有一雙腳在微微隨風搖曳，而其中一只腳上穿著的，正是柳半仙給龍陽君替換的壽鞋。
以一個嗜賭成性的人來說。
見到死人，賴老三覺得是一件很晦氣的事。
以為是來抓黃鼠狼的，沒想到利用自己的狼青來尋尸體，他當下打退堂鼓。
柳半仙也不阻攔，掏出兩百塊讓他先行離去。
反正尸體已經(jīng)找到了。
留著賴老三，只會礙手礙腳。
等他走后，我們又觀察了一會。
發(fā)現(xiàn)周圍看不到一只黃鼠狼。
秦娜小聲的問：“會不會是陷阱，等我們?nèi)シ畔率w的時候突然襲擊我們？”
我說：“沒那么聰明吧？”
柳半仙說：“別小看這些畜生，看清楚再說。”
大概又等了十幾分鐘。
除了嘩啦啦的樹葉和風聲外。
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可疑的地方。
我說：“既然這幫黃鼠狼那么壞，不如一把火把它們?nèi)珶涝诙囱ɡ锩妫獾靡院笤俚満θ恕?rdquo;
秦娜反對道：“這樣太損陰德，如果有一只成精，并且道行高的話，雖然也屬于三界六道之內(nèi)的生靈，但身份象征比一般普通人高，到時候在地府反告你一狀的話，嘖嘖嘖……”
“真的假的？”
我情不自禁的懷疑。
世間萬物不是公平的嗎？
怎么下到地府還分三六九等？
秦娜嗤之以鼻，“公平？我們平時吃的雞鴨魚肉，你想過對它們的生命有沒有公平可言？動物能修煉到這種程度，得歷經(jīng)多少道天劫才有這番道行？天劫，懂嗎，不理解的話，你先用兩根手指夾著高壓電線去感受感受。”
我懶得理她。
轉(zhuǎn)頭去問柳半仙：“那它們偷尸體干什么？”
“幻化成人，這恐怕才是它們偷尸體的真正原因！”柳半仙悄悄在我和秦娜耳邊說了等會怎么做的計劃。
既然殺不得，那只能正面剛了。
我按照他的囑咐，藏在更隱蔽的草叢里。
由柳半仙和秦娜出面和黃鼠狼談判。
希望能賣個面子，讓它們還回尸體。
他們兩個往槐樹走去的時候。
我看到柳半仙的腿在微微顫抖，走路不太協(xié)調(diào)。
走到距離槐樹下還有幾米的距離。
出現(xiàn)令人頭皮發(fā)麻的一幕。
只見槐樹下的洞穴里噼里啪啦鉆出許多只巴掌大小的黃鼠狼，目測大概有三十多只，立著身體分布站在槐樹旁邊，齊刷刷的用一雙綠豆眼盯著柳半仙和秦娜。
我緊緊捂著嘴巴，生怕忍不住叫出聲來。
柳半仙偷偷用手肘蹭了一下秦娜。
秦娜立刻雙手叉腰，對著前面一大群黃鼠狼喊道：“讓你們當家做主的出來。”
由于我是躲在后面的草叢里。
看不清秦娜是什么表情，但這畫面肯定很驚悚。
如果不是此時此刻的環(huán)境，若是對著一群雞鴨，那這場面肯定是滑稽的。
像極了孫悟空去救師父的情景。
有一點我很佩服她，就是膽大生毛。
她話一落。
一群黃鼠狼不停開始交頭接耳的吱吱吱亂叫。
像一群沒有老師看管的小學生。
鬧得不可開交。
只是不到幾秒的時間，吵鬧聲突然戛然而止。
站在中間的黃鼠狼有秩序的分出一條小路，從一個最大的洞里鉆出一只體型比其他都大一圈的黃鼠狼，它有點與眾不同，圍脖通體透白。
腦袋上卻光禿禿的。
一點毛都沒有，像人到中年脫發(fā)的地中海。
它像人一樣站立著，一雙小手環(huán)胸。
一雙綠油油的眼睛不斷往他們兩個身上掃。
一點都不怯場，也不怕人。
倒是柳半仙不禁往后退了半步。
秦娜對它說：“把尸體還給我們，這事就算了。”
這禿頭黃鼠狼忽然咧著嘴，似乎在笑。
蹭蹭幾下，回身爬到槐樹上面。
窸窸窣窣的也不知道在搗鼓什么。
一陣嘩啦作響。
龍陽君的尸體從樹下跳下來。
是跳。
而不是掉。
龍陽君整個已經(jīng)面如死灰，瞪著一雙瞳孔渙散、呈白灰的眼睛，面對著他們，嘴里發(fā)出“嚇嚇嚇”的聲音，僵硬而極其不自然。
“臭死了！”秦娜捂著鼻子，往后退了一步。
再往槐樹上看。
那禿頭黃鼠狼站在樹干上面。
它做什么動作，龍陽君就跟著做什么動作。
這是在施法嗎？
“我…像不像一個人？”那龍陽君居然開口說話了。
不，準確的說。
是那只禿頭黃鼠狼在說話。
聲音嘶啞，像鴨公嗓一樣，聽著很吃力又別扭。
柳半仙沒正面回答它的問題，又問一次：“大家河水不犯井水，無冤無仇，能不能把尸體還給我們？”
“嚇嚇嚇……”它又是一陣大笑，說：“我們…是沒仇，這老頭拿我的子子孫孫做邪術(shù)，又是殺又是剝皮的，現(xiàn)在用他的尸體很過份嗎，你們說過不過份？”
這一番話。
懟得柳半仙一時啞口無言。
人間犯法，自有法律制裁。
動物界一直是弱肉強食的生物鏈，死傷是符合自然規(guī)則，也就是說，龍陽君殺死幾只黃鼠狼是不犯法，但偏偏惹到窩里有只成精的。
人間不會管。
哪怕下到地府也拿它沒轍。
于情于理。
反而是我們這邊沒了理。
禿頭黃鼠狼一看柳半仙沒了脾氣，得意忘形，頗有目中無人的趨勢，斜眼看著秦娜鄙夷道：“嚇嚇，我…以為帶來個什么厲害的人物，不就是個小小的陰差……”
它鄙夷完，又正兒八經(jīng)的問柳半仙：“我像不像人？”
秦娜是什么樣的人？
屬于那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居然被一只成精的動物鄙視，那暴脾氣蹭的一下冒起來，火冒三丈的指著它就罵：“像個鬼…哪怕你披著一副人皮，也是個畜生。”
這話剛落。
龍陽君像是失去支撐點，瞬間硬邦邦的倒在地上。
在之前，柳半仙解釋過成精的黃鼠狼經(jīng)歷最難的不是天劫，而是最后一道幻化成人，只要有人回答說它像人，那就大功告成。
以后就是一個真真正正的人。
可以像人類一樣融入社會，生兒育女。
死后也能墮入輪回，不再是畜生道。
秦娜這個回答。
把它修煉不知多少年的道行毀于一旦。
氣得它在槐樹上不停翻滾。
從樹上滾到樹下，嘴里吐著白沫，像瘋了一樣。
其他幾十只黃鼠狼，一下子陷入瘋狂的狀態(tài)。
呲牙咧嘴的對著他們兩個。
只要禿頭黃鼠狼一聲令下，足以將他們兩個咬成肉泥，吃得只剩下一副骨架。
秦娜仗著自己是陰差的身份，有恃無恐。
可對面這幫不是鬼，根本無可奈何。
她終于知道什么叫害怕了。
掉頭就跑。
連同柳半仙也嚇得不知所措，和秦娜往反方向跑。
一時之間，他們把我一個人拋之腦后。
紛紛逃命去了。
這個時候，我看到那只禿頭黃鼠狼已經(jīng)從發(fā)狂的狀態(tài)慢慢恢復過來，兩只眼睛瞪得都快凸出來，一頓吱吱的狂叫。
幾十只黃鼠狼頓時傾巢而出。
噼里啪啦的一陣風沙飛揚，場面十分驚心動魄。
又令人毛骨悚然。
奇怪的是，它們都不追另一頭的柳半仙。
都是盯著秦娜窮追不舍。
當時秦娜樹也上不得，周圍又沒有躲避的地方。
更何況兩條腿怎么敵得過四條腿？
情急之下，秦娜跳到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還泛著許多不明漂浮物的泥潭里。
殊不知，這泥潭里滿是黃鼠狼的排泄物。
臭氣熏天，蒼蠅滿天飛。
那群黃鼠狼聰明得很，它們不會蠢到追下去，而是圍著泥潭邊上，抓著一塊塊石頭，不斷砸向被困在中間水里的秦娜。
秦娜為躲避飛來的石塊。
在臭水里不停的浮浮沉沉。
喝下不少臟水。
看到秦娜被一群畜生圍攻，我的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憤怒，那久違的感覺隨之而來，左臉開始不停的抽搐，怒火攻心倒了極致，逐漸喪失理智。
我從地上操起一根粗枝。
單槍匹馬的沖向那一群黃鼠狼之中?！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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