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小媳婦

我壯著膽子，端起槍就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喊：“有本事你就出來，和你皮三爺過兩招”。

我嘴里說的硬，可那幾步走的啊，腿都軟了，覺得好像就是踩在棉花堆里一樣。

我邊走邊喊，又走了幾步，就聽著那動靜說了：“大哥，你別啊，你救命啊”。

這回我聽的可真亮了，那動靜就是從地下傳出來的。

我就喊：“你讓我救你，我看不著可咋救？”那動靜就哭了：“大哥，你往下看，你往下看！”

我就覺得自己的脖頸子發(fā)硬，我是想低頭看來著，可是咋也低不下去。

我就一手拿槍，一只手使勁把自己的腦袋瓜子往下壓。

我一低頭才看出來，哎呀媽呀，這溝里有個人啊，朝我使勁翻白眼，我著月光看看，是個小媳婦，模樣還挺俊，就是臉煞白煞白的。我就拿槍指著她問：“你大半夜的沒事躺溝里翻啥白眼？”

那小媳婦就哭了：“大哥，你能不能先下來再說？”

我一看，可不是咋的，我說我咋就覺得腳底下那么軟乎呢，搞了半天我踩在這小媳婦身上了。

那小媳婦臉色都變了。我趕緊下來，又把她從溝里拉上來，那小媳婦也不知道是哪疼，那叫的啊，大半夜聽見老瘆人了。

我看這小媳婦凍那樣，又讓我踩了兩腳，心里有點不落忍，趕緊就拿出剩下的牛肉和酒來，那小媳婦咕咚咕咚一口就造了半斤的白酒，我看的那個心疼啊，就趕緊讓她吃牛肉。

這小媳婦吃了兩塊牛肉，可算是有點緩過來了，臉色也好多了。

我就問她，說：“大妹子啊，你說你大半夜的不好好在家呆著，咋跑這溝里躺著來了呢？”

那小媳婦抽抽嗒嗒哭了好一會，這才說：“是我運氣不好，我有急事往家趕，走著走著就黑了，眼瞅著這都快到家啊，誰知道能碰上熊瞎子，虧了離得還遠，那熊瞎子一叫，我騎的那頭驢就毛了，撒腿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尥蹶子，我騎不住了，就掉到溝里了，還把個腰扭了，我自己在那溝里，是咋爬也爬不上來，我就喊啊，就哭啊，好容易碰上大哥你了。”

我一尋思啊，肯定就是我碰上那個熊瞎子，說不定聽見的哭聲就是這小媳婦發(fā)出來的。

早知道還跑啥了，直接來拉一把不就結了嗎？

可我又覺得有點不對，我跑了老遠老遠，咋就還在這個地方呢？我心里這么想，嘴上可說：“大妹子，你還真是運氣好，不瞞你說，本來就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你大半夜掉溝里了哪還能有人來拉你一把啊。”

那小媳婦就一個勁的謝我，還問我“那大哥你是上哪去呢？這一片的人我都認識，可從來沒見過你。”

我就可勁撓頭，想來想去也不好意思說是讓熊瞎子給攆的，又讓她給嚇得，還讓她家驢給一腳，那也太跌份了。

我決定要吹個牛逼，往死里吹：“你是不知道我皮三，我是有名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槍法也老準了。前兩天我就聽說這一帶有熊瞎子，我就尋思我媳婦好幾個月沒吃熊肉了，就出來打熊瞎子，我在這附近轉悠了好幾天，就在昨天晚上，好容易讓我碰上了，我就一路追啊，誰知道那熊瞎子跑的還挺快，我一路追到這來，聽見有人哭，這才救了你。”

那小媳婦又是千恩萬謝，我擺擺手說：“大妹子，這不算啥，剛才我聽你說你家就住在這片？這是啥地方？我光顧著追熊瞎子了，都不知道自個在哪了，在這片瞎轉老半天了”

那小媳婦說：“難怪你走不出去，我們這是大黃頂子啊。我家就在前面王家屯，要不你上我們村住一宿去？”

我一聽，不由在心里叫了一聲苦。

我早就聽說這大黃頂子是張王八嘴，進去容易出來難，可我怕的不是這個，可是事到如今怕也沒用了，我就去牽驢，又去抱那小媳婦上驢。

小媳婦身子飄輕，一點分量也沒有，剛一上手我心里就咯噔一下子，心說這人咋這么輕呢？

我就往地下看，大月亮地上，小媳婦明晃晃一個影子。

我還想再看看那小媳婦的眼睛，天黑，看不清，我就往前湊，那小媳婦就火了，說：“大哥，你還往前湊啊，再湊就親上了。”

給我整的臉上通紅，我趕緊把她整上驢，牽著驢在前面走，小媳婦就給我指路。

一道上我倆就有事沒事的嘮嗑，我才知道原來這小媳婦是嫁到大黃頂子來的外村人，今個有事才半夜從外面往家趕。

我就埋怨她家里人，說這大晚上的，咋放心叫你一個小媳婦自己走這夜路。

我這一說不要緊，小媳婦的眼淚就撲嗒撲嗒的往下掉。我也不好意思問她是咋的了。

誰知道她自己就跟我說了：“大哥，你不知道，我是個命苦的人。我十八歲上從三道溝嫁到這大黃頂子老王家，本來日子過的挺好，我掌柜的家里挺富裕，他是家里的獨苗，聽說本來上面有幾個哥哥，后來都死了。我那公公人也挺好，拿我當親閨女，那時候我就尋思啊，這是我上輩子積德了，嫁了這么一戶人家。”

我就說：“那不是挺好的嘛！”

拿小媳婦就說：“那會是挺好。可是以后的事，誰說的準呢？我剛嫁過去兩年，就有了兒子，老公公和掌柜的可高興了。誰知道好景不長，又過了半年，我掌柜的開山崩石頭的時候給壓在下面了。我公公一個孤老頭子，不方便和我們孤兒寡母一起過日子，我就回了娘家，可是就在昨天，我公公托人帶話說他害病了，想讓我回去看看，本來天有點晚了，可是我惦記我公公，這才走了夜路。”

說完又是不住的哭。

我就勸她：“人年紀大了得點頭疼腦熱的也正常，不用擔心。”

那小媳婦就嘆了口氣，說：“你是不知道啊，大哥，我公公得的那病，哎，算了，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