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
未免太聰明!
有時候聰明的讓我和大兵都有些為難。
我們哥倆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猶豫。
鬼市不是善地,除了毒品、軍火和人口,什么物件都往出擺,敢去那兒的沒一個善茬兒,我們今天是去找事的,只怕不會太平。
帶著一個孩子,這算什么事?
“九哥哥,我不會拖累你們的。”
小豆子似乎猜到了什么,再次開口道:“我說了,我要弄清楚我爸爸的事兒。”
她很小,臥病在床太久,顯得瘦骨嶙峋,但語氣很堅定,有種直擊心靈的力量。
“要不,帶上吧?”
大兵動了惻隱之心,道:“軍哥把她托付給了咱哥倆,他知道咱們是干嘛的,這孩子注定過不了正常人的生活了,還不如早早去見識一下。”
我一想,好像也是這個道理,干脆上前輕輕為小豆子解下了蒙著雙眼的繃帶。
小豆子的眼角仍舊殘留著一些干涸的血跡,似乎燈光太刺眼,她一時間無法睜開眼睛,眼皮在輕輕顫動著。
我頗關切的問道:“感覺怎么樣?”
“我很好,九哥哥不用擔心我。”
小豆子輕聲回答,睫毛撲閃,嘗試著徐徐睜開了雙眼。
這是怎樣一雙的眼睛?
整個眼眶里幾乎不見眼白,是純粹的黑色,瞳孔里蕩漾著一圈又一圈的波紋,看起來甚是詭異。
不過,伴隨著小豆子不斷眨巴眼睛,眼中的黑色在飛快聚集,最終形成瞳孔,她的眼睛漸漸恢復了正常,臉上雖然還有些死牛眼褪去時留下的黑斑,但已經無傷大雅,假以時日,肯定能恢復正常。
沒了死牛眼,她其實個很可愛的小女孩,圓圓的臉蛋,五官都很精致,當得起粉雕玉琢四個字,尤其是那雙眼睛,烏溜溜的,明亮的很。
這雙眼睛……似乎有些非同尋常。
我心里默默想著,畢竟這是一雙玉眼。
但具體哪里和正常人不同,目前還看不出端倪,現在不是探究的時候,我摸了摸小豆子的腦袋,說道:“起來洗洗,我們該出發(fā)了,一切都聽我和你兵哥的。”
小豆子很乖巧的點了點頭。
……
鬼市開市的時間是凌晨四點鐘,倒不是有什么講究,只是據說最早的鬼市是在滿清末年開始的,那時候清政府倒臺,很多八旗子弟家道中落,他們又沒什么生存本事,只得坐吃山空,拿家里的一些古玩文物出去賣,干這個的人多了就形成了市集,這終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們也都好面兒,選擇在凌晨四五點鐘出去,那時行人最少,就是怕別人認出了他們。
到了現在,鬼市很多規(guī)矩都變了,唯獨這凌晨四點開市的習慣倒是保留了下來。
我和大兵走的早,想趕個早市,晚了人太多可就進不去了。
從小梅旅館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鐘了,打了個車,直奔太原大東頭去了。
路上,我又嘗試著聯系了幾次倪凰,可沒得到什么回應,最后心一橫,干脆關了機,求人不如求己,不如絕了自己念頭,一條路走到黑。
這一次鬼市舉辦地點,說是在太原,其實已經出了太原境,離開繞城高速后又走了幾十公里國道才總算到地方了。
這是一片“三不管”地界兒,早年間日本人在這兒修集中營,死的人不少,住在這兒的幾家人都嚷嚷著鬧鬼,陸陸續(xù)續(xù)搬走了,現在這兒真成了鳥不拉屎的地方,只留下一個廢棄的污水處理廠。
鬼市,就在污水處理廠里辦。
我們抵達時,已經凌晨三點鐘,下了車又走了一陣子才看見了那污水處理廠,被鐵柵欄包圍著,前面的一個廠房里閃爍著點點火光,門口黑影竄動,有人在門口守著。
“到地方了。”
我壓低聲音對大兵說道:“家伙事兒拿出來。”
“好嘞!”
大兵應了一聲,從帶來的背包里取出了三盞紙燈籠,里面是紅蠟燭。
去鬼市要帶著燈籠,鬼市不掌燈,得打著燈籠看物件兒,這燈籠也是身份的象征,不諳門道的進不去,門口那幾個彪形大漢會找你“聊天”的。
這地方我和大兵很熟悉了,掌著燈籠一路暢通無阻,守門的也不搜身,鬼市不怕你鬧幺蛾子,想打劫的也得去其他地方攔路,在這里是行不通的,這是人家的自信,敢辦鬼市就不怕你來橫的,以前南邊有個想錢想瘋的糾結了十幾號兄弟去劫鬼市,結果鬼市里面看似沒多少保衛(wèi),一鬧起來四周稀里嘩啦跳出來上百號人,給丫十幾個人全廢了,綁了石頭沉長江里去了。
眼下,廠房里的器械已經被清空了,就剩下了空空蕩蕩的房子,上下兩層,格局就跟復式房屋一樣,下面全都是擺地攤的,上面是單間。
我們抵達的時候,下面擺地攤的都到了,一個個小小的攤位連成一串兒,中間留著行人的過道,里面光線昏暗,時間太早,只有零星幾個人在里面溜達,我們在外面看到的燈光就是這幾位的燈籠。
“喲,兩位爺,過來瞧瞧吧!”
剛進門,旁邊一個角落里就躥出一人,一下子拉住了我的胳膊,我抬了抬手中的燈籠,看見一張尖嘴猴腮的臉,這孫子是一個攤主,穿著黑白相間的條紋西服,梳著中分頭,棱角分明的,看著像個屁股,咧嘴一樂,昏黃的光線下,滿嘴金牙熠熠生輝。
我蹙眉問道:“哪位?”
“免貴姓徐,大家都喊一聲徐掌柜。”
“金牙”咧嘴直樂,然后從袖子里掏出一個物件,笑瞇瞇的說道:“小兄弟一看就是明白人,知道來的早有好貨,我這兒正好有這么一物件,剛剛從坑里掏出來的屁塞,一宋代女尸身上的,你瞧瞧這上面的血沁,正宗!你再聞聞這臭味,臭的多有底蘊?”
我看了眼他手中的物件,是個通紅的玉珠子,然后我一把甩開了他就欲走。
早市有好貨?
那是扯淡,鬼市現在還少沒開市,下面的地攤很少會出“大件兒”,西貝貨倒是不,只有鬼市快到結束的時候,上面單間里的攤主才會出現,那里面才有值錢的東西,重磅人物都是壓軸的!
“嘿,小兄弟,沒眼力了!”
徐掌柜不服氣,還想糾纏。
大兵這脾氣可就受不了了,一把抓住了他,冷笑道:“別找不痛快,真當我們哥倆是傻子?就你那破珠子還叫臭的底蘊?老子站這么遠都聞到味兒了,特么的辣眼睛,你見過哪個真東西能臭成這樣的?準是茅坑里泡了又曬得吧?還有那血沁,注了雞血的吧?就這造假手法還敢拿出來,你高低整一老提油兒?。?rdquo;
大兵這么一說,徐掌柜知道踢到鐵板上了,訕訕一笑,不說話了。
“行了,哥們也不懟你了。”
大兵一擺手,道:“跟你打聽個事兒,知道陳爺是哪位嗎?”
“你找陳爺?!”
徐掌柜臉色一變,壓低了聲音問道:“你也是為了陳爺手里的那樣東西?”
大兵笑了笑,沒說話。
“裝糊涂!”
徐掌柜在大兵胸口用力拍了一下,道:“瞧不出啊,小兄弟還是個金主兒呢!”
我心中一動,插口道:“掌柜的說笑了,我們哪是什么金主。”
“嘁!”
徐掌柜一撇嘴,說道:“陳爺手里有一顆玉眼誰不知道?大家伙兒都奔著這個來呢,小兄弟打聽陳爺,不是圖這個還能圖什么?玉眼吶,大價錢!”
說著,徐掌柜往我口袋里塞名片,說道:“小兄弟,我這有真家伙,結個好,回頭想要啥東西跟我說!”
又是個想錢想瘋的……
我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小豆子的眼睛,心想這回找對地方了,軍哥最后的時刻可能真折回來搞了這個陳爺一把,然后,我拍了拍口袋,笑道:“行,名片留下了,陳爺在哪,指個路。”
徐掌柜看我收下名片,愈發(fā)的開心了,抬手一指二層中間的單間,道:“已經到了,在那里面。”
單間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見。
我應付兩句甩脫了徐掌柜,和大兵一直朝那邊摸了去,等靠近了,才終于看清,那個單間里隱隱有人影閃動,陳爺應該在里面。
大兵壓低聲音問我:“這就上去干了他?”
我在猶豫。
“先別去!”
忽然,小豆子插嘴道:“那房子里有好幾個人,其中有一個,好像不是人……”
……